第103章 霍乱
坤宁宫里烛火通明,窗户纸上人影烦乱。
我焦灼不安的来回走动。
殿外一阵骚动,我闻声抬头,赵太医已经连滚带爬地跌了进来。
茗惠满脸泪痕,身子一颤,轻松而愉快地笑了起来。喀丽莎唇角紧绷,目光麻木而凄凉。
我心事沉沉,一言不发的坐下去。赵太医跪在地上,额头直冒冷汗。
“皇后娘娘,您得救救奴才。”他慌慌张张地磕头、伏地泣嘶。
我沉默了一下,平声道:“勘诊无误,行药无误,你怕什么?”
赵太医肩膀乱颤,不敢抬头看:“有无误之因,却得了有误之果,奴才百口莫辩。”
“我问你,喀丽莎老跟我说,她胸口憋闷,你是怎么给治的呀?”
“虽然丽主子口述如此,但是脉络并无病象,经奴才小心调治,近几日也好多了。”
我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瞧着惠主子身子如何,为何近日来频繁头疼眼昏?”
“回娘娘话,奴才已经替惠主子诊过脉,种种徵状都是中毒之兆,幸好发现及时,否则……”
我双目失神,愣了一愣,手指无意识地握在一起。
茗惠扑到了我的脚下,眼噙热泪,低喊:“皇后姐姐,你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说完,哽咽不止。
喀丽莎面容呆滞,傻了一样。
我定了定神,徐徐地站起身来。
赵太医往前挪了挪,屏住呼吸,两行浑浊的泪花流淌下来。
“皇后娘娘,天地良心……想当初丽主子索要‘落回’,奴才就觉得蹊跷……?”
“‘落回’是何物?”我皱着眉头问。
“落回是一种蒙古野生草药,有毒忌服,轻则令人胃烧灼热、四肢瘫软,全身乏力。重则冷热不分,心悸难安,精神异常,甚至陷入昏迷……”
我原地站着没动,脸上凝固着恐惧的表情。
茗惠跪在地上哭嚎不止,泪水簌簌下滑,样子可怜极了。
“你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
“我没有——!”喀丽莎眼神迷乱,脸色白得骇人,只是一味的摇着头,“不是我,是你含血喷人。”她不顾一切的狂喊起来。
茗惠悲愤地抽一口气,怔怔地与她对峙,流泪道:“装有毒药的小瓷瓶,就是从你的枕头底下搜出来的,现在又有赵太医为证,你还想抵赖?”
“我跟你无怨无仇,为何要害你?”
“你我同住在储秀宫,本应姐妹相待,守望相助,可你心怀狡诈,嫉妒我生下了皇三子,嫉妒我得到皇上的宠幸,所以你狠下毒手,处处想要置我于死地。”
“你信口雌黄!你胡说八道!”喀丽莎看一眼别处,狂乱地叫喊。
“这几日,你假意体贴我,照料我饮食,趁我服用汤药之时,将‘落回’置于汤药之中,蓄意加害于我,你的心肠好狠毒啊?”茗惠抬起手指直指着她,喋喋不休的指控她的罪行。
喀丽莎的嘴唇哆嗦不止,她惶惶然的向后退了两步,蓦地紧闭上眼睛,凄凄惨惨的笑了。
“好一个人证物证确凿,如今,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你们不就是想让我死么?我成全你们便是。”说着,咬牙俯首,奋不顾身的撞向旁边的庭柱。
“喀丽莎!”我大惊失色,冲上前,一把拽住她:“不要干傻事。”
坤宁宫里传来一声凄惨而悠长的嚎叫,喀丽莎使出浑身的力气挣扎,决绝的样子让我大吃一惊,我大脑一片空白,只是凭借本能意识,紧紧抓住她不放。喀丽莎目光悲怆,颤抖着蜷缩在我的怀里,嘤嘤地低泣出声。
…………
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皇宫内院。
慈宁宫里,孝庄勃然大怒,气势凌人的拍了桌子,“下毒害人,祸害宫闱,此风不可长。”命内务府彻查此事,严惩不贷。
几经波折,内务府最终定案,赵太医被革职查办,喀丽莎被幽禁,改居冷宫。
这件事虽说是平息了,可是皇宫里依然是一片人心惶惶。
皇长子承瑞遭到天花侵袭,由乳母嬷嬷带着离开了紫禁城,居住在北京西郊的一座寺庙中。
昨儿个,又有消息传进宫,孩子已经彻夜昏迷不醒,怕是不成了。
天花,对满洲人来说,是最可怕的疾病。在关外时,他们就对之畏惧万分。当年大军多次南侵,入关抢掠,但凡遇着天花流行区,他们都早早改道绕行,有时干脆退兵。定都燕京后,几次天花流行,夺去了许多皇室贵族的生命。说来也怪,这病在满洲人身上特别凶险,十有八九难以活命。顺治年间,每年天花流行季节,皇上都要远驻南苑,甚至跑到长城外的草原上去“避痘”,并因此立了法令:“凡民间出痘者,即令驱逐城外四十里。”结果,不但天花患者,连偶然发热或生疥癣等疮害的人,也一概驱逐。遇到这种情况,北京城里一片喧嚣纷扰,病人、家属,一串一串地被逼离家出城,流离失所,冻饿交加,哭声震天,死于途中的不在少数。更有一些贫家的弱儿稚女,因父母无力移居城外照料食宿,便被抛弃道边,任其生死。这成了清初京师的一大弊政。
清晨时分,我独自一个人,提着热气腾腾的糕点,穿过御花园,去探望马佳氏。
刚刚走到永和宫院落,就听到里面就传来断断续续的哭泣声,夹杂着简短愤懑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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