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你为京东西路节度使，但我今天晚上已经得到消息，朝廷将重新启用王中正、宋用臣、石得一，还有李宪四人为观察使，至于究竟是京东西路观察使，还是郓州、又或者是济州，这就不得而知了。”
童贯缓缓说道。
李仁微微侧了一点身体：“先帝临朝时候，曾有人将王中正、李宪、宋用臣、石得一四人称之为四凶，没曾想现在却全部为我一个人服务了，哈哈哈！”
童贯和杨戬两人闻言，倒是对李仁露出几分佩服之色来。
“仁哥儿倒是丝毫不惧，换成其他的封疆大吏听闻这四人齐齐出动，恐怕都要吓得面无血色了。”杨戬赞许道。
李仁倒也不在意：“李宪、王中正领军北伐西夏，先帝临朝期间，倒是打出漂亮的胜仗，可恨朝野之上，偏生有小人作态，在先帝近前献谗言，说什么四凶？简直就是妇人之言！”
此番话语气破重，童贯举杯一饮而尽：“说得好！所谓之四凶，无外乎是妇人之言罢了！
我等虽为阉人，但临战之际，何曾后退过半步！”
杨戬眉头皱了皱，北伐之战，永乐城外童贯一匹白马杀到成为血马，这等功绩，落于朝廷那般文人耳中，却被说成是虚言奏报。
若非是李仁、曲珍、种师道等将领上奏，陈述此为事实，恐怕还不知道又要被那些文人编排成什么样子呢。
李仁也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直觉胸口中有一股烈火在燃烧，他说道：“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这是一个最坏的时代。”
童贯和杨戬不由得看向李仁，他的语言低沉缓慢，却纪委负有穿透力和震撼力。
李仁自斟自饮，品酒而言：“这是一个智慧的年代，这是一个愚蠢的年代：这是一个光明的季节，这是一个黑暗的季节；这是希望之春，这是失望之冬；人们面前应有尽有，人们面前一无所有；人们正踏上天堂之路，人们正走向地狱之门。”
充满哲理意味的话，回荡在酒桌上。
李仁看着两人：“我本是一个无用之人。”
两人听不懂他这句话的意思，但一想到曾经躺在病榻上，逐渐感受这自己全身上下所有的肌肉全部慢慢坏死，自己的身体中生命力缓缓流逝的那个过程。
李仁依旧感觉自己如坠冰窖，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来到这个世界中，我认识你们，但总有无数人在暗中觊觎，时时都想对我们发动致命一击。
不过这没什么关系，我希望等我从梁山泽归来时候，还能你们坐在一起纵论时政，依旧能好手好脚的坐在一起，谈笑风生！”
童贯和杨戬，又何曾见过这等充满煽情韵味的临别话词？
不知不觉间，两人都已经红了眼睛，声气都有些哽咽了。
自从挨了一刀，何曾有人把他们当做人看？
阉人是什么？
猪和狗一样的下贱东西。
宫娥们可以在他们面前换衣服，光着身子，甚至于大小便都不会避开他们。
因为那些小娘就从未把他们当做人看待。
但是作为一个人，哪怕身上掉了一个部件，他生而为人，和其他人依旧有着同样的情感，同样的身体。
会痛会喜会怒会悲会欢会哀……
他们作为人，渴求自己在世界上能得到认可。
李仁这个跨时代而来的灵魂，他出生自灌输人人平等思维的时代，能真正把童贯和杨戬当做平常人对待。
“来！为余生，干了！”
李仁率先站起身来，单手举起酒杯，烛光下，酒水微微晃动，依稀能看到里头倒映着外边昏黄的光晕。
童贯和杨戬也起身，学着李仁一样举杯：“来！为余生，干了！”
一饮而尽！
童贯抹掉嘴角边上的残酒：“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今日之别，乃是为了来日之重逢。保重！”
杨戬也道：“保重！”
李仁看着两人红的跟兔子一样的眼睛，倒是飒然道：“保重！”
李仁走了过去，诸多狂赌的小宦官安静了下来，纷纷笑哈哈的看着李仁，口中说这些恭维的话。
李仁拱拱手：“诸位尽兴，本侯不胜酒力，先走了！”
“君侯日理万机，能宴请我等，便是我们的福气。”
“就是！就是！”
李仁微微含笑，缓步走到房门外去。
房屋深处，童贯和杨戬两人并肩站立，远远地看着李仁快要消失在房门口的背影。
“你说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穿他，他就像是一个个谜团，当我以为自己看穿他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扑面而来更多迷离！”杨戬坐了下来，端起空酒杯摇了摇。
童贯坐了下来，为他斟酒，随即道：“思考这个？本就是一个不是问题的问题。”
“哦？”杨戬看着童贯。
童贯道：“你我既然决定做一些事情，那就秉承四个字。”
“四个字？”杨戬愣了一下，但面上的神色逐渐归于平静，他喃喃道：“是啊，四个字……莫问前程！”
可方才，他们却还在和李仁举杯，为余生而祝酒。
那现在呢？
却有说莫问前程。
人生是不是总覆盖了许许多多的面具？
……
房门外。
王舜臣和李逵等众多侍卫，在就已经在外边等候多时。
“去找春娘，大戏唱起来。”李仁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关闭起来的房门。
一个侍卫应了一声去，去找春娘。
李逵瓮声道：“夫人去挑选首饰了，有人跟着去，君侯可要过去？”
“铁牛，听说你上头，就只有一个老娘还健在？”
李逵搓了搓手，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那是，俺老家在京东东路沂州沂水县百丈村。
本来想把老娘接到东京城来的，但俺娘年事已高，不堪舟车劳顿，我就让人带钱回去，在村里修筑了宅院，甭提多风光了。”
李仁笑了笑：“那老王呢？家里还有什么人嘛？”
王舜臣拱手道：“就我一人，早些时候似是有一些亲戚，但我坐了王府侍卫以后，多以武夫为羞耻，故而未曾往来，现在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了。”
“就你一个人？”李仁看了他一眼：“得了，你和铁牛随我一并过去，挑些不错的首饰，若是遇到心仪的小娘，便不要吝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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