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一家三口，耶律长安实在是找不出别的理由来拒绝去把柴火堆移开，故而只能气愤愤的去移动柴火堆。
剑娘满脸笑意的看着耶律长安离去，脸上的表情顿时就变了，她低声道：“阿郎，方才耶律长安有意和我分开了一段时间，我竟然没有找到她。”
“哦？”李仁脸上露出一些玩味之意来：“她离开多了多久的时间。”
“一刻钟！”剑娘肃容道：“我怀疑她应该是去和什么人碰头了，你说会不会是……”
“这倒不会。”李仁明白剑娘说的是什么，她怕耶律长安和那些刺客混在一起，但这个可能性却真的是太低了。
毕竟两者现在的关系也勉强能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
“应该是无忧洞的人。”一直没说话的仇琼英忽然道：“我一开始就觉得耶律长安不可能一个人只身跟着我们，这样的风险太大，所以无忧洞的人一定就在我们身边。”
剑娘沉吟着：“这样说道还真是说得过去，那阿郎你怎么看呢？”
“无妨。”李仁轻声道：“她自然需要找她的手下确认一些事情和给一切指示，不过我倒是觉得，可以把这件事情拿到明面上来说，我们两家既然已经决定联合在一起，这样偷偷摸摸，恐怕反而会伤了和气。”
“我去说！”剑娘站起来，就要走出去。
李仁却道：“不急，这事情我去说更合适。”李仁当然有别的想法，自然是在耶律长安下一次和那隐藏在黑暗中的手下碰面的时候，他抓一个先行，再说出这样一番话，也才能算是有些力度。
否则的话现在就去说，依照着耶律长安的性子，怕是十之八有九会说她去上茅房的。
毕竟，耍赖这东西，素来就不是小孩子的专属。
日头偏西，剑娘开始准备晚饭，烟囱里头开始有炊烟缓缓飘飞出去。
某一处街道边上，寡脸老大抬头看了眼街道两边缓缓升起的炊烟，目中闪过一丝柔和之色。
他这样满脸横肉的人脸上，一双牛眼中若是闪烁着凶狠之色，到还算是正常，可偏生这样的一双眼睛上头，却露出了柔和之色。
但若是细细看去，这柔和之色下，竟然更多了一重深深地疲倦。
“老大，怎么不走了？”跟在他伸手的小喽啰见他停住了脚步，不知道在看着前方的什么，忍不住低声说了句：“兄弟们都按照大哥的意思，全部分散开来，等到夜色笼罩以后，再动手，我们是去春浓街的古井边上等着。”
甲丙号房屋外边的这条街道就是春浓街，它从东城墙边上延伸过来，和贯穿全程的西城街交错，不是很长。
可这边却是主要的商贾汇聚之地，自然也就多了许多没有田产的人，长期在这里租住房屋。
这些无田产的百姓在这里，凭着一股子力气，轻而易举就能找到活路。
寡脸人摇了摇头，没说什么，看到那些在一边上摆了个破碗，哀求着掏钱度日的老乞丐，他不自觉地停止了腰板。
“快刀，你跟我多少年了？”
被叫做快刀的喽啰闻言，似乎从没有想过老大会问这样的问题，他掰着手指头数了一下，显然十以内的加减法，对于他而言都显得有些吃力。
片刻之后，快刀终于弄明白了，他笑了笑，说：“从先帝爷还在的时候，我就跟着大哥，已经过去八个年头了。”
“嘿！”寡脸人笑了笑：“你是从元丰元年跟着老子的，哪一年遭了蝗灾，所有的粮食都吃光了，我们一起去京城里边逃荒，这才跟了主子的。”
说道“主子”两个字，寡脸人满是横肉的脸上，忽然露出了追忆和悔恨。
“唉！快刀，你说我们为了一口吃，就到处杀人，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
快刀被老大这样质疑自己的话吓了一跳，他赶紧左右看了看，这才意识到这会儿跟着老大的人就自己一个，但也松了一口气。
“大哥，这样的话不能乱说，要是没有主人。哪里还会有现在的我们？指不定早就已经饿死街头了呢。”
寡脸人表情凝重的点了点头，他在一处空置的戏台边上坐了下来，回过头正好就看到了那几个乞讨的老乞丐。
快刀顺着老大的目光看了过去，嘴角敲翘了翘，他快步走上前去，抓了一把铜钱丢到了几个老乞丐面前。
铜钱落地的声音悦耳动听，叮叮叮的把几个早就已经饿的头晕眼花的老乞丐刺激的连声说感激的话。
寡脸人看到这一幕，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你说，等我老了，会不会也在街上要饭吃？”寡脸人忽然说了句古怪的话。
快刀笑容有些郁结了，因为他自己也有这样的古怪想法。
“谁知道呢……”快刀低声说了句，心中忽然生出一种没有来的恐惧，这种恐惧就像是不会睡的人掉到水里一样，连一根稻草都抓不到手里。
寡脸人仰面靠了下去，半闭着眼睛：“元丰元年的时候，我三十二岁，在蝗灾来之前，我有个婆娘，还有个三岁大的儿子。”
快刀眼神复杂的看向了老大，他们已经互相认识了八年，但很奇怪，任何时候都未曾听老大提前过他的过往。
他只知道他们都是哪一年的灾民。
元丰的意思是说丰收的一年，但令人讽刺的是，哪一年他们没有丰收，反而遭受了最可怕的蝗灾，所有的粮食都会被吃光了。
铺天盖地卷动而来的蝗虫密密麻麻的飞过以后，地里的粮食全没了，只是剩下一些枯桩。
快刀忽然想到，哪一年他十五岁，自己的老娘扑在地里头，蝗虫过去以后，人就断了气。
也就是那个时候，他跟着灾民进了京城，再然后就遇到了那个人，练就了一手杀人的快刀，从此以后他忘记了自己叫了十五年的名字，他开始被人叫做快刀。
时间一晃，八年过去了。
“我今年已经四十岁了。”寡脸人依旧半闭着眼睛：“感觉自己的手脚已经没有以前利索。”
快刀不想听这个，他问道：“大哥，那嫂子和贤侄呢？”
“都饿死了。”
寡脸人冷笑了一声，他重新做了起来，目光灼灼的盯着那些要饭的老人，枯白的头发在寒风里摇着，就像是几团杂乱的枯草。
“是哪个砸碎说的，好人有好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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