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夷生活过，熟悉那里的风俗，那里的人。”周裕宸轻声答道：“亲迎之礼，本不可少，皇室之中，年纪大的已经不起颠簸，年幼的又没有这般阅历，皇上让我前去，于情于理，都是合适的。”
老妇人嗓音有些嘶哑的笑了起来：“也好。我听说，北夷的女子美丽而刚强，这么多年过去，后宫里，也该变变样子，多几分活气儿了。”
周裕宸看着眼前的老妇人，他知道，皇太后对他总是有一种莫名的喜爱，莫名的亲近，可有时候，正是这种喜爱和亲近，让本来就处境危险的他更加危险了。
他脸颊上露出了令人心安的笑容，把手从皇太后手中抽出来，又拍了拍老人那略有些发颤的双手：“您不必为我担心。我很快，很快就会平安回来的。”
“好。”老人袖中露出了一方锦帕，却在周裕宸的手离开她的手背的时候，她那本来僵直的手指轻轻一转，将那方锦帕塞进了周裕宸的袖中。
周裕宸漆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在他就要退下去的时候，老人忽然又叫住了他，道：“宸儿，你来之前，皇上和我商量，说你到了年纪 ，该为你选一门亲事了……我说，‘先问问宸儿罢，京城里这些粗笨的姑娘，哪一个配得上他呢？’我还说：‘太子比你年纪大，论理，是该先给他选妃，再论你的事……’”
周裕宸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他躬身拜了一拜，道：“多谢祖母了。”说罢，他敏捷的转过身，一身玄色的衣袍融进了黯淡的夜色，很快，他就消失在老人的视线中了。
陈氏轻轻拢了拢袖子，嘱咐宫女道：“把方才熄了的灯，多点几盏起来，给我再读一篇心经吧……”
……
夜色已深，顾清妍他们便先找了间驿舍住了下来，一来他们知道，要入读国子监，须得查验各种文书，恐怕一日半日难以完成，二来，他们也想先感受感受京师的风土人情，毕竟他们三人都是头一次进京，林逸恒还要去走访一下林郢昔日的好友，打听一下林家的案子可有什么转机，只怕一旦住进国子监里头，行动起来就不是那么方便了。
刚开始，他们进城之后，只觉京城中的街道宽阔而冷清，安静的甚至有些阴森。人们一入城就四散而去，谁也不敢在什么地方多停留半晌。好在和他们一同进城的人指点了他们一番，他们来到成正阳门外，才发觉四周酒肆茶楼，人来人往还是热闹得很。三人虽然一路奔波，此时却仍不想去休息，便放下行李，在隔壁酒肆找了个角落坐下，听那些来往的客人高谈阔论。很快，顾清妍发现，如今京城之中，最受关注的不是二皇子的车辇，也不是忠禄侯的案子，而是——皇上要迎娶北夷公主了。
就在他们桌旁，几个年轻人一边喝酒，一边兴致勃勃的低声道：“听我那在宫内当值的兄弟们说，那北夷公主美貌非凡，皇上瞧了她的画像，当即就定下了这门亲事。我还听说……”
他凑过来，声音好像压得更低了，但还是有些零碎的字句飘进了顾清妍的耳朵：“原本是……太子……”
“呵。”程渝听罢不仅小声对他们两人嘟囔：“想不到，新台之事如今又重演了。”
熟读五经的顾清妍和林逸恒都清楚程渝的意思，诗经之中，新台一诗本是讽刺卫宣公为太子迎娶齐女，却因对方容貌艳丽而将其据为己有之事。若真是如此，顾清妍心中暗想，接下来京城，大概会比衢州、杭州热闹千百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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