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微单膝跪在床沿,小心翼翼地撕开阎煌被血黏在腰腹的里衣,越看越心惊。
到底是怎样的腹背受敌,才会留下这般狰狞的伤?
替他揩拭了伤口边的血渍,对着那深可及骨的伤口,君微说什么也下不去手抹药。
阎煌背对着她,额头挂着汗,“磨蹭什么,打算等我死了再动手吗?”
君微声音有点儿抖,“死不了。”
“……你再多墨迹一会,就可以喊宋宋来收尸了。”
大狐狸说话的语气固然犀利,可君微听得出已是强弩之末,他这伤……换做其他人,怕是根本撑不回来,更别说分神来逗她了。
君微咬住下唇,将手中盛药的瓶子放到一边,伸出两根手指,试探地去探阎煌的灵气。
这不探则已,一探将她吓了一跳——大狐狸体内早已气血逆行了!
她又试着,去碰他用来护法的灵力,结果立刻被他凌厉的气息割破了手指,血从伤口滴落,很快便融进了阎煌的灵体之中。
原本周身乱蹿的灵气,就像被温柔的小手所安抚,瞬间平息下来,放缓了游弋。
君微稍一犹豫,抬手挤了挤伤口,逼出更多血,一点点融入了阎煌的灵体之中。
原本金灿灿的凌厉旋涡逐渐裹挟上了血丝,然后溶解,混成丹朱之色。
先前已经意识恍惚的阎煌只觉得好似有人温柔抚摸着自己,让因伤逆行的血脉平息,疼痛也随之戛然而止,意识逐渐清明起来,他恍然睁开眼,一回头就看见小妖怪跪在自己背后,正神情专注地捏着手指放血。
殷红的血滴,一滴、一滴被裹进他的灵体。
“够了!”阎煌一把擒住君微的手腕,食指中指凝起光,封住了她的伤口。
他的口吻太凶,把君微吓了一跳,顿时委屈巴巴地收回手。
她明明投桃报李地帮他疗伤了,这喜怒无常的大狐狸怎么还恼了呢?
阎煌攥着她的手,眉眼间凝着霜似的,“我若不阻止你,你还打算放多少血?”
君微不解,“到你醒啊。”
“若我一直不醒,”阎煌从牙缝中递出声音来,“你是打算把自己放干?”
君微的手腕被他给捏疼了,嗫嗫道:“若你一直不醒,我肯定就去找别的法子了呀……我又不傻。”
阎煌似笑非笑地呵了声,终于甩开她的手,“你不傻?依我看普天之下你最傻。”
君微本想问为什么好端端又要奚落她?余光就看见从屋子的四面八方蔓延而来的黑影,以肉眼可见地的速度聚集起来,几乎完全遮挡了外面的月色。
“这是——”
被她的血给吸引而来的孤魂野鬼?这么多!
阎煌没好气地瞥了君微一眼,横臂将她拦在床上,另只手在床边一摸,抽出把剑来。
寒光映着鬼影,君微顺势拉住他的衣袖,“你还有伤,不然我来吧?”
“你怎么来?”阎煌自下而上扫了她一眼,“又打算画符?一次没死成,还打算再试一次?”
君微本来在乾坤袋里摸索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怎么就知道她打算画符镇鬼?
“老实呆着,别给少爷添乱!”阎煌将剑身一横,倾身向前,立刻将当先的幽魂劈作两半。
他身上只穿着染血的中衣,随着腾挪,伤口若隐若现,君微看着,都忍不住捂住自己的小腹,跟着疼。
尽管阎煌杀伐毫不留情,可幽魂还是源源不断地涌现,一眼看不到头。
不能这样下去……大狐狸重伤未愈,这样下去怕是要伤得更重了。
君微咬唇,自乾坤袋里摸出黄纸来,两指一并就要画符。
阎煌余光瞧见了,转身劈开小鬼的同时厉喝道:“你觉得我护不住你?!”
“你别担心,我在九里坡试过了,不碍事——”君微不待他过来夺黄纸,已飞快地画好了符,口中念念有词地将黄纸向半空一抛,“收!”
金光鼎盛,从黄纸里发散而出,丝丝缕缕地将各处幽魂都往里拖拽。
转瞬间,就将室内的妖鬼清理了大半,而她自己呢,盘膝端坐在床,果真毫发无伤。
阎煌看向她,目光从她得意洋洋的小脸向下,停在她胸前,金色的光从她单薄的衣裳里发散出来,笼住她全身,只不过她身在其中而不自知。
“你看,我说没事儿吧?”
可还没等君微开始得意,新的妖鬼就又前仆后继而来了。
她那张飘在半空中的符纸显然已经满负荷了,失去法力地飘了下来,落在君微的脑袋上。
……这,就算她有一麻袋的黄纸,也收不完啊!
阎煌看着小妖怪苦得能拧出黄连水的小脸,蹙起眉,“让你别插手。”
“可我总不能见死不救。”
“我跟你不过交易关系,”阎煌劈开一只从窗幔向下袭击君微的厉鬼,剑光停在离她的脸不足半尺的地方,“有什么不能见死不救?”
君微心惊胆战地看着他把剑挪开,又去抵御新的袭击,咬牙道:“可你不也是在为了‘不过是交易关系’的我而拼命吗?既然你可以如此,为何我做不到?”
阎煌的动作微顿,侧目看向小妖怪,许是因为刚刚失了血,她的面色比平素要苍白些,可一双大眼却更加明亮。
为她拼命?
眼看君微又从袋子里摸出一张黄纸,打算画符,阎煌两指一并,凝光击中她拿纸的手。
君微吃痛松开手来,黄纸飘飘荡荡地落在阎煌面前的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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