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陈初航最后一次到学校,本来是不想来,但是班主任一直打电话给家里,劝他好歹把毕业照拍完.
天知道这又是他们什么样的招生新策略.
一直在准备出国,家里的老师来了一批又一批,考试参加了一个又一个,证书七七八八拿了一堆,终于一切都办妥,已经累得不想动.如果是以前,校长亲自登门请他去他都未必卖帐,但是...不去又舍不得离开.
那时候的自己,还是抱着一丝希望的吧.
他们三个好友加上周舟,还有身边黏着他小鸟依人的单珍儿,一起到操场散散心,边走边聊天.
别人的嘴在动,陈初航却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目光散漫,心不在焉.
操场上又在篮球比赛,以前只要陈初航在,他就是场上的主角,但是他已经不来学校很久,物是人非.
三个人往球场边上一站,就如磁石一般,几乎所有人的眼光都被吸引过去了,其中更多的人好奇地打量着许久不见的陈初航,然后低下头来窃窃私语.
七班的老大把手上的篮球一抓,对他喊道:＂陈初航,来一盘?＂
他本来想轻蔑地摇头,表示不愿意和他眼中的菜鸟浪费时间,但在瞟到一个人影的时候改了口,点点头:＂好.＂
那个男生把球扔给他,他却在走神,球在手边擦过,滚到了一个人的脚下.
一向灵活的陈初航好似是傻了,站在原地没动,眼眸闪烁.
＂那位同学,麻烦你把球扔过来,＂七班的男生开口了.
抱着书从操场边路过的女生仿佛受了惊吓,刚要离开的脚步也收了回来,犹豫着踢了脚边的篮球一下,圆圆的球骨碌碌地滚到陈初航的身边.
后面跟上来的另一个女生拉住朋友的胳膊,两人匆匆忙忙地向教室走去,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再也不像刚开始那样,会羞涩地偷偷看他,会脸红,会悄悄地耳语讨论着关于他的话题,再也不会.
陈初航突然觉得他将近两年的时光都像流水一样,毫无意义地飘过去了,没人证明它曾经存在过.
恍惚地操控着篮球,上篮的那一刻抬头看到那个熟悉的阳台,地球引力就起了作用,有些液体便要往下掉.
那时候的自己,还是个不知道控制情绪的孩子,莫名地被人拒绝受了委屈,除了泪水的宣泄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哇,初航哥好厉害呀!＂单珍儿亲昵地挽着他,雀跃着,＂初航哥快要去美国了呢,到那里一定也是很厉害的.地址给我吧我会写信给你的,你也要经常联系我呀.＂
＂不用了,＂他把手从女生的怀抱里抽出来,淡淡地说,＂没有必要了.＂
＂既然我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就不应该耽误你,分手吧.＂
无视漂亮女生伤心的抽泣,他冷漠地走开了.
被拒绝了想找个感情的替代品也好,或者是妄图在某人面前炫耀以掩饰自己的失落也好,都没意义了.她没在乎过,在乎的,只有像傻瓜一样的自己.
即使是这样,拍照的时候还是不受控制地望向那个方向,那个有点土气的,容易害羞的平凡女生.
＂初航,＂林唯在他身后唤他.
＂什么事?＂他扶着山地车回头.
清秀的男生嘴开合了几下,踟躇着,末了才说:＂以后常联系.＂
＂恩,＂他应了,跳上车飞快地离开.
＂妈!你在我的行李里放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刚在美国安顿下来的陈初航打开他的箱子,差点没气晕.
除了一些必要的证书和五花八门的□□之外,爸爸妈妈的结婚照,家里小狗的项圈,小时候最喜欢的玩具等等,竟然还有那几张粉红的信封整整齐齐地压在箱子的最底下,还体贴地用红色的锻带扎好,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怎么能这样说呢小航,＂那头的陈妈妈很生气,＂衣物啊生活用品之类的东西到那边都可以再买,这些回忆可是用钱买不到的呦!再说,你不是很宝贝那些东西吗?＂
＂我哪有很宝贝!＂
＂狡辩!孩子他爸我们小航说谎啦!＂陈妈妈控诉他,＂就说你枕头底下那些信,不是每天晚上都拿出来看的吗?＂
＂妈!＂陈初航真不知道拿这个人精过头的母亲怎么办,一阵头疼.
陈妈妈还在自顾自地说:＂要不是小航你这么别扭不喜欢拍照,妈妈还会把你的毕业照一起放进去呢.现在只能自己留着慢慢看啦.你这小孩,怎么连拍照片都不爱看镜头,好烂的性格...＂
被自己母亲说了烂性格的陈初航挂上电话,坐在单人公寓的木质地板上,认命地看着那些让他的心隐隐做痛的情书,那是自己年幼的证明.
他朋友本身不多,也没有什么也值得留作纪念的东西,所有从国内带过来陪伴他的东西,除了有关家人的,只有这几封情书了.刚到国外的他,人生地不熟,表面上人际关系越处越好,生活也越来越适应,情感却像一个洞口一样,越来越大.感到空虚的时候他就掏出信来看看,时间长了,信纸也变得破旧,越来越薄了,白色的纸面渐渐变成灰色,远看就像一块丑陋的疤痕,覆在他的心口上,再也揭不下来.
这是他青春的耻辱,他越是长大,经历的事情越多,越是感觉到那时的自己是多么幼稚、可笑.这种羞耻的过往,他不愿意再被人发现,就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他也不愿意被余小圆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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