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地上有洞，沈苒青估计自己已经钻到地核了。
她为了掩饰尴尬，假装蹲下去捡石子，捡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子，然后转身继续打水漂——自然是失手了。
小石子在水面都没来得及扑腾就瞬间沉入湖底。
身后的人挂了电话，沈苒青听着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如芒在背。
“那天在网球场的是你？”
沈苒青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露出一个干巴巴的微笑：“是。”
陆至冬说：“你球打得不错。”
是很好。
沈苒青心里纠正他。
陆至冬似乎察觉到她细微的表情，问道：“如果我没有记错，你是法学院的学生？”
“我是人文学院的。”沈苒青没有将自己转专业的事情告诉他。
陆至冬果然又道：“我应该见过你不止一次。”
沈苒青不想再延续之前的那份尴尬，只对他笑笑：“都在A校区，我都在食堂见过学长你好几次。”
在足球场，在教学楼，在图书馆，也在下课的教室。
大学教室都是轮流使用的，很可能上一节课还是大三的法理学，下一节课就轮到了大一的法律史。
好几次她和李桐予风风火火跑向教室，在楼梯的转角都会遇到陆至冬和他的朋友。
擦肩而过只有半秒，却足够沈苒青回头再看一眼他的侧脸。
少年时候总是听说的暗恋，原来是那种模样。
夜深人静躺在宿舍床上听歌的沈苒青认真反思过自己，心想，真是毫无道理。
偏偏又拿它没办法。
沈苒青母亲是教师，从小到大她都在教学严格的学校念书，身边早恋的例子少而又少，上了大学看似自由了些，却又对那些主动向自己示好的男孩子兴致缺缺。
后来她在一首歌里面听到最贴切的解释：「但凡未得到，但凡是过去，总是最登对」。
至于是何种登对，恐怕是精神上的一种自我约束式的“登对”。
而如今站在面前的陆至冬仿佛用一两句话打破了她的精神约束。
沈苒青听到他说：“我看见你刚才往停车场那边走，怎么又过来了？”
“……我就是来吹吹风。”
陆至冬说：“那回去吧。”
沈苒青“哦”了一声，跟在他身后往回走。
停车场的方向刮来一阵风，把走在前方的陆至冬衣角都吹起来，沈苒青快走几步，和他并肩而行：“学长，你们网球课也是杨锦老师教的吗？”
陆至冬说：“嗯，怎么了？”
“下周网球赛，你有参加吗？”
“没有。”
沈苒青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碰壁，哭笑不得：“这样啊，我看你那天在教辛雪打球，还以为你是她们队的特助……你可能不记得了，上上周我去找过你，是徐暨学长向我们推荐的，他说你最近比较有空，我还想着请你来指导指导，但是加了你的微信，你一直没通过。”
陆至冬闻言微愣：“上上周我的手机和校卡一起落在洗衣房了，校卡被人捡到还回来，手机至今下落不明。”
沈苒青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也愣住了。
“我还以为……”
“还以为什么？”
沈苒青本想摇头说没什么，但是一种奇怪的轻松与愉悦支配了她，因此莞尔：“还以为学长你真的很难说话。”
陆至冬忽然看了她一眼。
停车场近在咫尺，李桐予和樊岭下了车，背对着他们，依偎着站花坛边聊天。
沈苒青拉开车门，朝那两人的背影喊了一声，李桐予听到声音转过头来，拉着樊岭一块儿跳下花坛往这边走。
最后下车的地点是在一棵苍天大树边，树桠上挂满了红丝绸绑着的木牌，乍一看还以为是什么形状诡异的果子。
他们三个跟陆至冬道谢告别，后者开车往两一个方向的停车场去。
樊岭去排队买票，沈苒青和李桐予留在旅客休息区用手机APP查找可以入住的民宿酒店。
此处说是山顶，其实也就是个海拔高一点的山谷，沿着小巷子拾级而上，两旁都是精巧的民宿和青年旅社，擦肩而过的旅客也有穿襦裙拿团扇梳发髻的年轻女孩。
李桐予站在店里挑手工刺绣披肩，心血来潮也给樊岭买了一条，沈苒青失笑：“这个好像不是那么适合做情侣装。”
李桐予说：“刚才下车就在说冷了，不披就冻死他。”
他们两个人认识的时间不长，磨合程度却很高，时刻表现出一种超乎一般年轻情侣之间的亲密感。
沈苒青说：“行行行，那说好了，接下里的行程可以分开，我可不想燃烧自己照亮你们。”
“你真的要自己一个人吗？”李桐予还是放心不下，“要不然我们重新制定计划……”
沈苒青笑着说：“不必了，你什么时候这么婆婆妈妈了？我自己也有安排，你们调整计划，那我岂不是也要跟着调整，到时候都玩的不尽兴。”
李桐予知道她大多时候喜欢独来独往，两个人是室友所以亲密了些，但是沈苒青转专业的时候也没有提前说过一个字，还是开学了李桐予问她选课的事情她才说的。
李桐予为此还心情不好了好长一段时间，认为沈苒青没有真正把她当朋友。
但是今天无论如何都是她诓沈苒青出门旅游的，就这么丢下人家似乎格外过分，她和沈苒青分开后去找樊岭的路上还在琢磨有什么好办法让他们三个既能成团又可以拥有充分单独行动的自由。
想破脑袋没想出个所以然，到了樊岭说的那家酒店，办法竟然自己找上门来了——樊岭兴冲冲地跑过来对她说：“我打电话问过旅社的负责人了，他们说跟团三日游自由行还有两个名额，我刚才帮你和苒青都登记了。”
“那你呢？”李桐予问。
樊岭眨了眨眼：“你忘了，我就是旅行社的兼职导游啊。”
那厢沈苒青和李桐予分开行动，去找卖酒的店铺，店铺里的老板娘系着围裙踩在高脚凳上，正在那个实木陈列柜，听到她问起当年那座酒楼，讶异道：“确实是倒闭许多年了……好像改成乐坊了，酒楼原先那个老板娘就是我们镇上中学的音乐老师，现在自己带学生，当起艺考培训老师了。”
沈苒青说：“所以说酒楼是在码头边吗？为什么我来的时候没看见？”
老板娘的女儿坐在旁边拿手机看综艺，头也不抬地说：“你们坐轮船来，是在新码头登岸，要去城西的旧码头才找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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