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苒青脚步一顿，抬起头看向他。
楼梯的一边就是一面很大的落地窗，窗外可以看到景观池，池中的水静静涌流，池面墙壁上安着夜明灯，两团冷灯光像白色火焰一样跳跃。
陆至冬说：“不必这样看我，陆邠确实是我父亲。”
沈苒青大着胆子借着壁灯端详他的样貌，心想，陆至冬和母亲长得不像，不知道是否和父亲长得像呢？但是她没见过陆邠本人，进校的时候也是从同学们口中听说了当年有个“做错事”的年轻教授被校方解聘，至于是什么事情，没有人清楚，也就是因为神秘，所以众口纷纭，这么多年了依然是A大六大传闻之一。
沈苒青听过最离谱的说法就是陆邠因为纷争在校横死，被人埋在图书馆的旁边的人工湖里——那个人工湖也确实是陆邠消失之后才抹上水泥的，而且没有经过专业测评就引水灌满了空湖。
她知道站在陆至冬面前想这些事情是很不尊重人的，于是低下头不再看他。
楼梯上响起脚步声，渐渐远去。
沈苒青等了一会儿才跟上去，经过陆至冬刚刚站着的地方时，鬼使神差的停下了。
她抬起手，学至冬刚才的姿势，把手搭在他搭过的地方。
那里是一片打磨光滑的红木栏杆，并没有手掌留下来的温度，她的指尖按着的地方一片冰凉。
沈苒青清楚那种心情，她也有一个生死未卜、下落不明的父亲，从小到大遭受的非议多不胜数。
她慢慢地放下手，朝楼上走去。
第二天一大早，李桐予打电话来问她为什么夜不归宿。
沈苒青说：“遇到朋友了，就在她这里住了一晚上。”
李桐予哼了一声：“亏我还给你带了早餐回来，打开房门发现空空如也，被子枕头都是凉的。”
“你和樊岭好好玩吧，等傍晚的轮船靠岸了，我会回到码头的。”
李桐予却说：“别啊，我们多留一天嘛，还没有露营呢，往西边走还有一个两省边界的小草原，你不是一直想骑马么？”
“那周一就赶不回去了……”
“我都看了你的课表了，你周一白天都是一些水水的选修课，周一晚上的专业课我让小干事替你去点名可以吗？好容易出来玩，玩的尽兴一点嘛，好不好？”
沈苒青坐在床上揉眼睛：“好吧，这种坑蒙拐骗的事情下不为例。”
李桐予在电话里亲了她一口：“嘻嘻，爱你哦！”
“那我们在山脚下的小亭子汇合，就是石碑旁边的六角亭，你知道那里吗？”
沈苒青说：“到了山脚下我再找找……”房门被人敲响，她说，“请进。”
女佣人来请她下楼用早餐。
沈苒青挂了电话起身穿外套，没想到那女佣人还站在房间里，她有些茫然。
女佣人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我来给您收拾一下被褥。”
沈苒青说：“哦好，麻烦你了，谢谢。”
女佣人说：“这是我们分内的事，您不用客气。”
餐厅是半开放式的，要穿过一条玻璃长廊才能看见一张宽厚的桉树木桌，桌上摆着丰富的点心，凌紫苏就坐在对面的官帽椅里，一手捏着蛋糕，一手握着手机在浏览着什么。
见沈苒青走过来，她挥了挥手中的蛋糕：“早上好，要不要吃阿姨做的榛子小蛋糕？超好吃，我已经吃了四个了！”
沈苒青在她的强烈安利下尝了一块，确实松软可口。
“昨天我喝多了有没有对你耍酒疯？”凌紫苏放下手机，两只胳膊都搭在餐桌上，朝她靠近。
沈苒青如实回答：“没有，你后来乖乖去睡觉了。”
“真的吗？”凌紫苏一脸不可置信，“所以我床头那杯醒酒茶也是你放的？我半夜醒来口渴，看到有杯水，拿起来喝了一口全喷出来了，姜丝放太多了吧？你泡的还是阿姨泡的？”
沈苒青对这些事情完全不知情：“不是我放的醒酒茶。”
“嗯？”凌紫苏停下来戳小蛋糕的叉子，眉头一拧，“不是你？”
她早上起来素颜朝天，眉毛没有描绘过，只有淡淡的一道，假睫毛也没了踪影，整张脸却显得更加清秀可人。
外界对凌紫苏的评价一直是素颜淡妆更美，但是她本人却热爱大浓妆，原因无他，化了妆之后摄影师就不会再当面说：“您和陆近老师长得有点像呢。”
那是她最讨厌听到的一句话。
而每次生气她都会咬东西，比如此时此刻手中的银叉子。
沈苒青听见她用牙齿在叉子上面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那个……你的牙齿也上保险了吗？”
凌紫苏重重地搁下叉子：“难怪他早上见了我，摆着一副臭脸，活像我欠了他几百万。”
沈苒青吃了蛋糕和牛奶，跟凌紫苏道谢道别，说要下山去了。
凌紫苏换了一条吊带长裙，头上戴着一顶宽檐大草帽，赶上来说：“我送你下山。”
她让沈苒青稍等，说自己去开车过来，结果开来的是一辆自行车。
“从北坡下去没有那么陡，我车技很好的，坐上来吧！”
沈苒青硬着头皮坐上她的自行车后座，凌紫苏说：“出发！”
话音未落就差点在拐弯处撞到浇花的老管家。
老管家呆了呆，问道：“您要下山么？要不您等等，司机应该快回来了。”
凌紫苏摆摆手：“不用不用。”
走的时候潇洒万分，骑了不到十分钟就败下阵来。
沈苒青建议两个人位置互换，凌紫苏坐到后座，她在前面蹬自行车。
迎面而来的山风把头发都吹向耳后，凌紫苏扶着她的腰，说：“你好厉害啊，一点都不晃！”
她们正在下一段长长的缓坡，小路边开满了橙色的不知名的小花，自行车掠过去的时候，凌紫苏伸手揪了一朵，别在自己的耳朵上。
下坡后就到了相对平稳的地段，凌紫苏哼着她们的团歌，问沈苒青好不好听，沈苒青说：“前面好像有两个人。”
凌紫苏伸长脖子望过去，路边还真的有两个小青年，似乎是其中一个人的自行车坏了，穿白色卫衣的那个正蹲在地下给它重新上链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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