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些事情她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回忆一遍。
陆至冬站在自助取票机器前面按数字，沈苒青装作看路过的患者和家属，偷偷瞄了一眼电子屏幕上面的九宫格键。
小医院的设备运行有些年头了，触屏并不灵敏，陆至冬试了好几遍才取出小票。
因此沈苒青也清楚地看见了他重复输入的几个数字：199X1222。
是冬天出生的人啊。
12月22日或许也是那年的冬至日，所以父母才取了这么个名字。
那为什么陆母当时又一口一个“小近”地叫？难道是小名？
陆小近？听起来像是女孩子的名字，而且总觉得有些耳熟。
沈苒青在脑海里仔细搜索了一番，并没有找到有价值的线索，毕竟小学到大学的同学里，名叫“X静”的没有十个也有五个。
她屈起食指轻轻敲着下巴，慢悠悠地跟在陆至冬身后走向109室门诊。
没想到今天来看门诊的人还挺多，好几个穿校服的男孩子耷拉着脑袋靠墙站着，他们的对面则是一个身材健壮的男老师，穿着浅灰色的夹克外套，手里握着卷成筒状的A4纸。
沈苒青一进来就听见他压低声音对那几个学生说：“……到底是谁带头挑衅的？不站出来是吧？好，那你们就继续站着吧。”
那老师说完就在旁边的蓝色塑料椅子上坐下了，翘起一条腿，手中的纸筒指着为首的那个瘦弱男生：“是不是你？”
瘦弱男生鼻梁上戴着一副巨大的圆框眼镜，说话间不住地用手指推眼镜：“不是我啊，真的不是我，我只是路过补了一脚……”
那老师气得眉毛都竖起来，在他小腿上抽了一记：“你还补一脚！我让你补一脚！好好的走路都能参和进去？你腿横着长的啊？”
男孩哎哟哎哟叫唤，把旁边的同伴都逗笑了。
诊室门被打开，另一个家长抱着孩子走进去。
那边的师生都伸长脖子看向诊室门口，但是出来的明显不是他们要等的人，所以又动作一致地把脖子缩了回去。
只是刚好陆至冬在长椅的另一端坐下，留了一个位置给沈苒青，沈苒青还没坐下，目光和那群高中生撞了个正着。
有一两个胆子大的男生特地多看了她两眼，用手肘捅了捅身边的伙伴，挤眉弄眼的：“看那边。”
体育老师缩回脖子后就接了个电话，站起来朝相反的方向走去，没看见身后的沈陆二人。
其中有个带耳钉的对另一个留平头的说：“张游，你看那边那个女的，像不像你表哥手机照片里的那个？”
“哪里？”张游是他们几个男生里最高最壮的，校服敞着穿，里面只有一件黑色的短袖T恤，胸口印着乱七八糟的英文。
张游眯了眯眼睛，伸手摘下瘦弱少年的眼镜，戴在自己脸上，结果没能看清楚，反而更晕了。
“什么破眼镜，越看越晕！”张游把那滑稽的眼镜扔回少年怀里：“小高跟我走，其他人帮我看着点老于回来没。”
他双手插兜，以一副吊儿郎当的姿态向沈苒青走去，那个被他叫做小高的耳钉少年立马跟了上去。
“……所以没得可选，只能选它了。”
沈苒青坐在陆至冬身边，和他聊了点儿自己与网球结缘的趣事，肉眼可见的开心，因为她说话的时候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陆至冬的脸，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撑在塑料椅子边缘，指尖因为按压久了，指甲盖都有点泛粉，可她浑然不察。
她坐下后一直没注意那群高中生，可是陆至冬眼角的余光瞥见了。
他对沈苒青说：“你帮我进去看看医生还在不在。”
沈苒青说好，站起身来绕过他，去敲那个效率低得惊人的医生的门。
医生在是在，不过还在和病患儿的家长解释，劝她去儿科挂号。
那年轻女人抱着孩子不肯站起来，又见沈苒青推门进来，忍不住再问道：“真的没办法替我的孩子治疗吗？”
医生的耐心已经耗光，拔高了声音对她说：“你要是真的想救你的孩子，最好现在就去儿科看！去导诊台问护士怎么走，而不是在我这儿磨磨蹭蹭耗时间！不是我不帮你，我这上班时间不能随便离岗，这是我的工作，也请你理解一下我们！”
那女人又掉了几滴眼泪，抱着孩子慢慢站起来，转身走出去了。
她怀里的小孩满脸通红昏睡着，手脚都软软垂在半空，不知道是什么病，但是看起来状况就很糟糕。
沈苒青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医生摇了摇头：“没见过两夫妻打架还把孩子伤成这样的……”他在键盘上打了一行字，又问沈苒青，“你是20号就诊的病人是吗？叫陆至冬？”
沈苒青回过神来，连忙说自己的朋友才是，她现在就去把他叫进来。
医生喊住她：“哎那小姑娘，你等等，能不能顺便帮我把门口的那个带着一群学生的男老师叫进来。”
医生拿起笔指着窗户，无奈道：“要不然你告诉他，他的学生刚才翻窗户逃走了，说什么都不肯让我帮他检查伤口。”
沈苒青点点头，走出去却看见那个体育老师正在和陆至冬道歉。
陆至冬说：“不碍事。”
他坐姿都没有变过，仍然是懒懒散散的模样，只是说话时视线淡淡扫过地下抱头蹲着两个校服少年。
那体育老师是个暴脾气，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才离开半分钟，这群臭小子就给自己招惹新的麻烦，所以当着陆至冬的面，给了他们一人一个教训，勒令两人给陆至冬道歉。
陆至冬早就看透他们什么货色，只说：“不必了。”
“你看人家都说不用了，你干嘛非要逼我和小高道歉？”
体育老师一巴掌拍过去：“那是因为我替你们道歉了！浑小子！等顾闵出来，你们全部给我向他道歉！听到没有！”
“那个……”沈苒青出声打断他，“你好，刚才医生让我转告你说，你有个学生不肯接受治疗，翻窗户逃跑了。”
“逃跑了？”体育老师抚额，“又这样，唉算了算了，你们几个跟我先回学校……”
沈苒青扶陆至冬站起来，陆至冬却把手臂搭上了她的肩膀。
她微微一怔，感觉到陆至冬整个人的温度都依偎过来，像一棵温暖的树。
“发什么呆，”陆至冬低声说，“不是来叫我进去看医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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