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中是个大县，城里有好几家客栈。
但说起“客栈”来，说的肯定是最大的那家悦来客栈。
常佐之和王君道让小乞儿带路，匆匆来到了悦来客栈，在客栈后小巷里找到了她口中说的乞丐头子“老马”。
老马是个破衣烂衫的黑汉子，见小乞儿才中午就回来了，骂道：“黑妮儿，你他妈不去店门口盯着，跑回来想死？”
还没说完，老马就觉得好像一辆飞驰的马车撞在了自己身上，把自己撞得飞出去几丈远。
老马一百多斤的身子此时就像个沙包，撞到墙上又掉到地上，想爬起来却感觉浑身都疼，只能仰卧在地上“呼哧呼哧”喘气。
王君道收拳，把脚踩在老马胸口，笑道：“她去店门口盯了一天，这不是把我们盯出来了吗？”
老马这才意识到，和黑妮儿一起过来的这两个人，好像并不是过路的。
王君道抽出一把小刀，道：“谁让你盯着杂货店的？”老马却腮帮子一鼓，显然是咬紧了牙关，不打算再说话。
王君道拿起老马一只手，开始锯他的手指头。
原来王君道拿的根本就不是小刀，而是小刀形的锯子。才锯了两下，就听见锯齿和骨头摩擦的声音。
十指连心，剧痛之下老马用变形的声音嘶叫道：“好汉饶命，我说！是县衙！县衙来的人！”
王君道停手，朝常佐之点点头，常佐之道：“县衙什么人？”
老马见王君道不锯了，小声道：“是县衙的一个先生，他给我钱，让我盯着城里几个人，每天干了什么见了谁，都要告诉他。”
常佐之问道：“都有哪些人，你都派了人去盯吗？”
老马点头：“都派了，除了杂货店老徐，还有东门里马车行老张、县衙西边的傅官人、杂货店北边的邹木匠。”
他每说一个地方，常佐之表情就阴沉一分。这几个地方住的都是本地法教弟子，常佐之也都熟悉。
顾叙之派人盯着这几家，显然是想把本地法教的状况掌握起来。深呼吸让自己保持冷静后，常佐之又问道：“你怎么跟他联络？”
老马道：“他每天晚上初更天来这找我……十多天了都这样。”
常佐之满意的点头：“很好。今晚就和平时一样，等他来找你，剩下的不用我多说吧？”
老马头点得像小鸡啄米：“知道知道，但求两位饶我一命。”
常佐之道：“那个不难，看你如何表现吧。要是露了馅，那我也没办法，我这个兄弟脾气不好。”
王君道心中咒骂常佐之老是拿自己顶锅当恶人，但还是配合地用力踩了踩老马。
常佐之见状笑道：“好，你还和平时一样就行。我们会在暗中盯着你的。”说罢，和王君道一同离去。
刚要走，没想到那黑妮儿跪地道：“两位大官人，也把我带去吧！我留在这他能杀了我！”
常佐看了一眼王君道，王君道却只是一摊手：“你看我干什么？你觉得我会看小孩吗？”
黑妮儿见两人犹豫了，又急忙道：“我会自己照看自己！收拾房子洗洗补补我都会！有口吃的就行！”
常佐之一挥手，道：“那送我家去吧……六子，带上她。”王君道皱了下眉，但还是把黑妮儿抱了起来，和常佐之一同离去。
两人一转圈来到悦来客栈，店小二见王君道抱着这么一个脏兮兮的孩子进来，伸手就要拦下。
常佐之见状给了店小二一小锭银子，道：“要个靠后面窗的房间，给她弄两身好点的衣服，烧水给她洗澡，再准备饭。剩下的给你们老板，他会给你赏。”
店小二听了这话，银子一拿喜上眉梢，道：“您放心，要不了多少功夫！”赶去收拾东西，让另一人带他们上楼住下。
王君道奇道：“你直接剩下的给他赏不就完了，给他老板算怎么回事？”
常佐之道：“你这些年怎么混的……他根本拿不到，都是要给老板分的……走吧。”
两人带着黑妮儿进了房间，果然店小二拿了钱，干的活也称他们心意。
一开窗户就能看到后面的巷子，甚至能清楚地看到刚才那老马坐在墙根休息，摸着自己差点被王君道锯掉的小拇指头龇牙咧嘴。
王君道喝了两大杯茶，道：“你要看孩子自己看吧，我去盯着老马，别让他通风报信。”说罢，一阵风跑了出去。
店小二很快就送来了热水和新衣服，常佐之道：“你自己洗洗，换身衣服。我等会回来。”也出门去了。
等常佐之回来，见黑妮儿已经把自己洗得干净，穿上花布新衣服。
黑妮儿这孩子就像她的名字一样，生得肤色黝黑，小眼塌鼻大脸盘，一看就知道以后不可能出落成什么美人。
不过能看得出，这是个挺聪明的孩子，不然老马也不会选她去盯梢。
常佐之拉过一把椅子坐下，问道：“你姓什么？叫什么名儿？”
黑妮儿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姓什么，爹娘都死了。我就叫黑妮儿。是大官人救了我，黑妮儿愿意随大官人的姓。”
常佐之想了想，道：“那你就跟我姓。黑妮儿这名儿也太难听了，叫常……叫常娟儿吧。”
要是王君道在旁边，肯定会骂“这个名儿也没好听到哪去”，但黑妮儿马上就接受了自己的新名字，道：“大官人姓常吗？”
常佐之“嗯”了一声：“我姓常，叫常佐之。你先在这住一晚，明天我带你回家去。”
常佐之让店家送了几个菜过来，和常娟儿一起吃。
虽然只是客栈的平常饭菜，但娟儿显然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一看到纯粮食的馒头，眼睛就已经瞪大起来。
但常娟儿还是忍住冲动，问道：“那个大官人不回来吃吗？”她说的是王君道。
常佐之摇头：“你不用管他，他饿不着的。”
王君道能饿肚子才是怪事，别说是今天吃过饭，就算是今天腹中空空身无分文，他也能想办法把路边的猫儿狗儿都给抓来吃了。
吃完饭，常佐之道：“从现在开始到明天早上，你不准出这个门一步。你要是不听话出去，以后就别跟着我了。”
常娟儿见常佐之说得严肃，用力点了点头。常佐之还不放心，出门时又在门上贴了个符。如果有人进出，常佐之会第一时间得知。
离初更还有两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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