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一听说王君道是来跟颜村长讨债，那妇人神色就不一样了，但打量王君道几眼，又疑惑道：“他那可是南岳仙师的家人，怎么会欠你的钱？”
王君道笑道：“那就不好说了，他家在哪边，我好去要钱。”
那妇人咬了咬下唇，道：“你要不来的，他家为人蛮横，就算是真欠了你的钱，也只会把你乱棍打出去。我劝你还是走吧。”
王君道故作惊奇：“世上还有这种人？他欠我钱反而打我？不怕我告官吗？”
那妇人面色惨淡，道：“之前我家就是被他家强占了园子，我家管事儿的去县里告官被拦下。县里去不得，管事儿的就偷偷跑到郡里去告。结果郡里仙官也怕他女儿，都护着他。最后把我家管事的罚到山里去挖矿，最后死在山里。婆母想不开上了吊……”
原来是她！
王君道神色一变，道：“请问夫人如何称呼？”
那妇人不知为何问这个，道：“小妇人亡夫姓陈。”
王君道记下，还是问颜村长家住在哪，陈氏如何劝也不行，只能指了地方。王君道摸摸袖子里早就准备好的短刀，朝那边去了。
这村子明显很穷，比王君道老家，也就是东岳脚下差得多了。
在老王家庄，最穷最破的就是王君道那间多年没修葺过的老房子。
但在卧石村，那种房子竟然到处都是，村里一半房子破败程度不在王君道家之下。
正因如此，村西边那个大院儿才显得鹤立鸡群。
王君道看到它就知道，自己其实不必多问颜家在哪。因为颜家的大院子实在太明显了，任何人走到这边都能看到它。
村里其他人家都是夯土墙，里面还掺着不少秸秆。但颜家的院墙竟然全是砖砌的，窗户上还雕刻着复杂漂亮的小花纹。
王君道走到门口，却见门口坐着两尊气派的石狮子，大门都是好木材做的，还挂着铺首门环。一个家丁模样的人站在那把门。
王君道见这人在门口，道：“村东头陈氏说颜老爷欠她东西，让我来讨。”
那家丁一头雾水：“欠什么？她家的事儿，早在公堂上就结了！她家诬告反坐，后面是死了人，可和我们颜家有什么关系？”
王君道不再多话，只是一刀下去，这家丁的头颅就直接飞了出去。
然后王君道一脚把门踹开，两扇门板都轰然倒下。
前院正有个小丫鬟在扫地，见王君道踹开大门，吓得惊叫一声。
王君道对着这丫鬟就是一刀，眼见也倒地一动不动，显然不活了。
王君道走进堂屋，却见空无一人，便又往后院冲了进去。
“先从正门而入，杀看门家丁一人，又杀丫鬟一人。次到后院，杀死颜氏夫妇二口、高堂父母二老、小妾二口、儿女媳婿六口、孙辈五口，并男女仆人一十五人。后厨杀死三人。马厩杀死一人。路上杀死护院五人。共计杀死男女四十五人。掳掠金银财物若干，共计约合凡银价值五百五十两。”
南岳平乐峰。
颜瑕手里拿着卧龙郡守送到南岳的信，脑中一片空白。
虽然颜瑕自幼离家修行，和卧石村的家人很少团聚。但颜瑕毕竟才二十多岁刚筑基，不是那种历经百年沧桑、看淡人间更替的老修士。
在颜瑕心目中，自己首先是南岳弟子没错，但同时也是卧石村颜家的女儿。
即使身在南岳修行多年，但卧石村仍是她心中的家乡，颜家的父母兄弟仍是她最亲近的家人。
但手里这几张信笺仿佛有万钧之重，上面写的事情，就好像是说书人口中胡编乱造的荒诞故事。
颜瑕的祖父祖母、生身父母、兄弟姐妹、侄子外甥……整个家族全死了。
凶手性格之残忍、下手之狠毒令人发指，就连家中仆人都无一得脱。
颜瑕沉默了良久，才敢相信这是真的，卧龙郡守绝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然后才强迫自己继续看下去，去看这封信后面写的是什么：
“经检验，五名护院均通晓凡人武学，然无任何抵抗。未见修士元气波动，初步推断为凡人武师作案。已延请法教相士相助，但未能得到有效结果。已传信询问其他郡县，必将此人悬赏捉拿。”
后面还有很多关于此案的细节，颜瑕一点点读完，然后出门去找师父。
颜瑕的授业恩师名叫章夜白，是个一百多岁的金丹修真者。得知爱徒上门求见，她第一时间就出现在了颜瑕面前。
章夜白外表是个年轻女郎，锦鞋纱衣，手腕上戴着红玉镯子。若非在南岳道宫中见到，人们会以为这是个凡人富贵人家的大小姐。
见爱徒前来，一脸悲戚，章夜白不禁惊讶，问道：“瑕儿，出什么事了吗？”
颜瑕见了师父，跪地将信笺奉上，道：“师父，弟子想下山复仇，还望允许。”
章夜白看了信笺，却语气平淡道：“你明白，三山五岳都有山门的规矩，已经筑基的入门弟子，不能干涉山下凡人的事务，即使事涉至亲骨肉也不例外。”
颜瑕俯首道：“弟子明白，所以才专程上门请求。如果不能手刃仇人，这将成为弟子大道之路上难以解脱的心魔。还望师尊开恩准许。”
心魔，是每个修真者都谈之色变的东西。
凡人气郁，心中会感到不快悲伤。修士气郁，更是会导致冲击重要关卡时失败，甚至受反噬而死。
颜瑕是南岳这一代年轻弟子中极受重视的一名，如果她因此事产生心魔，将是章夜白一系甚至整个南岳的损失。章夜白一听这话，也不得不重新思量。
想了好久，章夜白道：“可以。但你只能自己前往，不能借用任何山门的力量，更不能凭着入门弟子的身份去找官府的炼气士。当然，也不要把你师弟牵扯进去。”
章夜白知道，颜瑕向来和师弟何高义关系最好，经常互相帮助做事。但这种事有违规矩，还是别让何高义被牵连进去了。
颜瑕再次跪谢，道：“多谢师尊准许。那弟子这就下山，别让那恶贼跑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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