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李衍真和乌妙对话时，对门教室里，常佐之正在给孩子们上符箓课。
前面孩子们已经跟着常佐之系统学习了干支、五行、卦爻等基本概念，一个个学得头昏脑涨——这也是很多孩子出现厌学情绪的重要原因。
常佐之也曾跟李衍真抱怨过，只要常佐之一进门，学生们就唉声叹气。
李衍真当时却只是笑道：“小孩儿都怕数学……我是说算学。放心，他们以后会更怕。”
常佐之对此很不满：“我小时候学这个，挨了师父不少打，手都打得肿起来了。可你在学校立的规矩，却是不能打不能骂，还得多鼓励他们。像你这么教，也不知道他们能成什么气候。”
李衍真仍是笑着摇头：“不打不骂，不代表我们溺爱他们。要求严格，不一定意味着态度粗暴。自己会不会，和能不能教别人是两码事，我们都得慢慢来。现在他们头疼，说明我们课本编得还不够浅显。”
常佐之指着课本，大为不解：“这还不够浅显？你是道门弟子出身，肯定也学过五行八卦这些东西，以前这些都是在道书里的。道书一本本都写得艰涩生硬，让看书的人自己想办法悟。现在你都拆解出一道道简单的算术题，我都觉得我小时候要是有这么浅显明白的书，肯定不用挨那么多揍。”
李衍真好像总是对自己要求很高：“对聪明的孩子来说，这应该就足够了，他们一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对笨孩子来说，这还不够。毕竟我们的目的，是让所有人都能修行，对吧？”
常佐之想了想，也明白了李衍真的意思。如果就这么放弃迟钝一些的孩子，那跟道门视凡人为蝼蚁也没什么差别。问道：“那你想象中的课本，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李衍真道：“我想象中的课本，是孩子们自己阅读思考就能学会。也许我们做不到，但总要试试。”
好在经过几个月的训练，最艰难的基础部分已经结束了。本来常佐之还要求教得更深入一些，但李衍真认为没有必要。
李衍真主张孩子们完成整个初等修真教育后，再从内丹、外丹、符箓、炼体之中进行选择。
从回忆中走出，常佐之给孩子们分发了新的课件，道：“这节课，我们来介绍相术。”
由于村子里纸张不够，课本只能一课一课地印出来。好在村子里有“敬惜字纸”的文化传统，就连小孩都知道印有文字的纸张是神圣的。所以发下去的纸页都会被孩子们认真妥善保存。
听说终于不是讲算术了，孩子们都是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常佐之道：“我们生活中，有很多和相术有关的说法。比如有很多人都觉得，颧骨高的女人克夫。有很多人觉得，耳朵大的人有福。还有很多人觉得，三角眼的人阴险狭隘……”
右班长常娟儿举起了手。常佐之点头，示意常娟儿可以提问。
常娟儿虽然是常佐之的义女，但课堂之上无父女，只有老师和学生。所以常佐之对她也没什么特别对待。
常娟儿问道：“我们生活中这些说法，在相学上到底有没有道理呢？”
常佐之赞许道：“这就是我们学习相术要解决的问题。相术是一门复杂的学问，要综合考虑多方面因素，不是凭借一两个特征就能判断的。一些民间相士只会批八字，但天下每时每刻都有人出生，与你八字相同的人成百上千，难道命格都相同吗？就算是双胞胎，八字、面相完全一样，也完全有可能命运截然不同。”
众孩童都认真听着，常佐之道：“之前，我们已经学习过干支纪年，也知道了八字是怎么回事。接下来我们要接触的，才是真正的相术。我不敢说你们能在我的课上精通相学，我自己也不算是精通相学。但你们上完这些课，能知道相学是怎么回事，不会像无知愚人一样对相学误读错解，我就很高兴了。”
常娟儿身后的黄淡如也举起了手，常佐之点头允可。
黄淡如原名黄菊花，名字是李衍真给她改的。李衍真、墨师子、楚线娘都私下里夸过这个孩子，认为全班就数她聪明好学。
不同于常娟儿那种类似于常佐之的机变狡猾，黄淡如的聪明，是类似于李衍真那样的好读书、好奇心强。
黄淡如问道：“相学真的可以知过去、晓未来吗？”
常佐之道：“知过去是一回事，但晓未来是另一回事。已经发生过的事情，都会人过留声雁过留痕。但尚未发生的事情，却充满混沌未知。你知道自己一年前在做什么，却不知道自己一年后身在何处，对吗？”
黄淡如听了常佐之的解释，低下头似有所悟。
常佐之道：“晓未来，比知过去要困难得多。而且人的‘相’也不是固定不变的，而是因时而变的。即使不看五官形状，看本质的精气神也一样。青年时双目迥然有神的人，你可能会觉得他能得享富贵。但同一个人，中年时就可能会出现神脱之相，不幸身故。这是我真实见过的例子。”
总体上介绍了相学后，常佐之道：“我们第一堂相学课，就从最简单的面相开始。”
说着，常佐之在黑板上画起图案，讲解起一些常见的面相手相。
一下午过去，常佐之大约把龙眼、凤眼、桃花眼、鸳鸯眼、杏眼、柳叶眼等数十种常见的面相眼型讲解了一遍，还以班上一些学生为示例讲解。
这比之前计算干支卦爻有趣得多，教室里不断爆发出哄堂大笑。
等到常佐之讲完三白眼、四白眼，就算是结束了一下午的课程。
孩子们意犹未尽，还在互相比划身边同学的眼睛。常佐之用戒尺拍了一下讲桌，道：“下课。”
于是众孩童起立，像上课时一样齐喊“老师再见”，和常佐之告别，收拾东西放学回家了。
只留下几个轮值打扫的孩子收拾了教室。常佐之道：“你们也快点回家吧，今晚这个教室要用。”
那几个孩子匆匆收拾了一下，也告别回家了。
常佐之找个座位坐下，准备迎接今晚的活动：和游逸子在此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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