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考工作是老师们接力轮替的，第一科《通识》是李衍真和常佐之监考，第二科《符箓》由常佐之和王君道监考。
后面的第三科《导引》将由王君道和墨师子监考，第四科《炼丹》由墨师子和楚线娘监考，第五科《吐纳》由楚线娘和李衍真监考。
《通识》考完，常娟儿只觉自己身体被掏空，却看到前面的黄淡如一脸平静，好像刚才的考试很轻松一样。
原本常娟儿和黄淡如就交情平平，自打李衍真公布存在这一考试之后，两人更是起了竞争之心，逐渐关系变得冷淡甚至略有敌意了。
于是在黄淡如面前，常娟儿就算是心力交瘁，也要硬装得像没事儿人一样。
李衍真把收好的试卷订起来，和王君道完成了接班。
常娟儿从一开始就注意到这个细节了：李衍真要求所有人把名字写在最顶上一条线以上，禁止答题写到那条线上面去。
现在看李衍真的装订，常娟儿意识到这是为了把考生名字都遮起来。
这有什么好遮的……班里就这么几十个人，识字写字都是李衍真手把手教的，难道他不认识自家学生的笔迹吗？
只休息了一小会儿，常佐之和王君道就分发了《符箓》的试卷。
发到常娟儿这里的时候，常佐之并没给她什么眼色。这是他们父女之间的约定，在学校就要像普通师生一样。
《符箓》是班里大多数学生最怕的一科。特别是常佐之一开年就教算术内容，学得很多孩子头疼欲裂。
常娟儿算是最幸运的，或者说是最不幸的。因为这些东西，她在来断头山之前就跟着常佐之学了很久，早就被折磨过一番。
后来在陈奉之家住的时候，陈奉之也教了常娟儿不少这方面的东西。所以跟其他同学相比，常娟儿相当于提前学了这部分内容，起点更高。
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符箓》不知道会不会像刚才的《通识》一样，故意放一些很难的题目。
试卷一发，果然就像常娟儿所料。大部分题目都很简单，但少数题目难得让她直挠头。
简单的题目可以像前面几个题一样人畜无害：
下图所示的眼睛属于相术中的哪种眼型
甲龙眼乙虎眼丙羊眼丁狼眼
这种东西常佐之曾花大量时间讲过，还用班上同学举了例子。常娟儿记得当时说黄惇就是虎眼。
而后面困难的题目，也可以难到让常娟儿恨上自己的父亲：
已知某新生女婴八字，年柱甲申，月柱丁卯，日柱壬寅，时柱癸卯。
问一：简评此女婴合冲刑害情况。
问二：帮助此女婴取名。
问三：某男婴八字为年柱壬午，月柱丁未，日柱癸巳，时柱乙卯。试分析两人八字是否般配？
常娟儿虽然跟着常佐之摆了一段时间的卦摊，但这种题目对她来说还是太难了。
常娟儿头发都被自己薅下来好几十根，最后凑出来个不知道是对是错的答案，算是交差。
前面的合冲刑害看上去虽然艰涩，但作为初窥门径者，常娟儿知道后面的取名才是真正的难题。
父女俩摆摊那会儿，常佐之的众多业务中就包括给新生儿取名。
那时候常佐之懒得干这事儿，有时就让常娟儿来。
常娟儿也没怎么钻研取名上的学问，每次就从一堆预备好的名字里挑几个出来糊弄事儿。
近年来出生的孩子，往往取名风格都很相似，重名者非常之多。
如果是男孩，就是浩然、一诺、子轩、奕辰之类的。如果是女孩，就是沐兮、诗语、心瞳、可欣之类的。
反正每次常娟儿只要拿出这套名字，客人往往就十分满意，也不去管重不重名的问题。
常娟儿促狭地想：要是很多年后满大街都是这种名儿，那岂不都是自己这种人的过失？
常娟儿有一次很好奇，问常佐之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那些人都喜欢这种名字。
当时常佐之解释道：“能来找我们取名的，都是家里有些余财，但又没什么学问的人。这种名字看似浮华，实际上没什么内涵，也正对了他们的胃口。就拿‘沐兮’这个名来说，看上去美好，其实你仔细一想，它的意思就是‘洗头吗’。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常娟儿脑中全是乱七八糟的往事，好一会儿才把自己从回忆中拉了回来，回到眼前的试卷上。
和《通识》不同，这套《符箓》题有十道选择，十道问答。
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常娟儿只觉还有很多题目都拿不准，急得握紧了拳头。
常佐之看了一眼计时用的香，一炷香已经完全燃尽了——这种香每炷是标准的一个时辰，不多不少。
常佐之站起身道：“停笔，收卷。”说着走向左班。
王君道也从瞌睡中醒了过来，去收右班的试卷。
常娟儿纵有千般不舍万般不愿，最后也还是遵守纪律的习惯占了上风，把笔一扔收手不写。
王君道本来就坐在教室后面，就从最后面收起，看了一眼常娟儿的试卷，笑道：“你竟然都写满了。”
常娟儿不屑地撇了撇嘴。王君道和常佐之是兄弟，常娟儿也把王君道视为很亲近的叔叔，经常和他开玩笑。
在常娟儿看来，王君道八成什么都没看懂，只能以“写没写满”来评定常娟儿的试卷。
王君道往前收着试卷，很快就把右班收齐了，交给了常佐之。
常佐之动手装订着，王君道又走回教室最后面，对常娟儿说道：“你刚才那个名字起错了。这个八字木旺无土，最忌名里有火，但你偏偏在里面取了‘寒烟’这样带火的名字。就等你爹收拾你吧。”
王君道这话声音没有刻意压低，周围好些学生都听到了。顿时教室里乱作一团，不少孩子都抱住了自己的脑袋，懊悔不已，想必是同样做错了。
常娟儿也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一来是因为自己随父亲摆摊那么久，竟然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
二来是因为，自己一直认为不懂这些东西的王君道，竟然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的问题所在。
王君道看着常娟儿震惊的表情，知道她的心思，笑道：“不要觉得吐纳老师就不懂炼丹，也不要觉得导引老师就不懂相术。你还早着呢，慢慢学吧。”
常娟儿点点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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