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衍真整理着烟霞飞舟带来的书,感觉开心无比。
李衍真觉得自己越来越受本命之物的影响,记得前世自己只不过是比较喜欢读书,但现在却到了嗜书如命的程度。
所以自从断头山和烟霞飞舟签下商业合约,李衍真就长期委托文烟霞帮自己搜罗各种书籍。
文烟霞这个悦来号高等奉行也不是吹的,这十年来给李衍真送来了大量书籍,以至于李衍真在断头一中设立了图书馆。
李衍真特地选用了“图书馆”这个名字,以区别于道门的“藏经阁”,这也算是一种从文化上和道门划清界限的策略。
图书馆落成后,李衍真自任图书馆长,现在他每天都要在图书馆这边待一段时间。
来到这个世界以来,李衍真心知,自己人生的真正转折点都和书有关。如果不是因为读书,自己早就死在了古冢山。
自打姜茶来到断头山,整个断头城蒸蒸日上,除了还在沉睡的鱼叶间,李衍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在图书馆的时间就更长了。
这天正在图书馆的静室之中打坐,常佐之却找上门来,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和李衍真商议。
常佐之是李衍真最信任的朋友,听说常佐之有事,李衍真当然不会糊弄,马上就和常佐之坐下来商谈。
常佐之开门见山:“衍真,现在断头城也初具气候了,外面来的人越来越多。我觉得必须立一立规矩。”
李衍真知道,姜茶投奔断头城的喜气过去之后,这件事真正的影响终于显现出来了。
在姜茶到来之前,断头城的统治靠的是几名金丹修士,或者说靠的是几名金丹修士之间的个人友谊。
李衍真、常佐之和王君道三人之间,王君道和楚线娘之间,这都是很早就建立起的生死之交,再加上几人共事很久,是无法取代的朋友。
断头城存在的基石,就是这几人之间的感情和共同的理想目标。
但姜茶的到来无疑打破了这种平衡。除了墨师子以外,姜茶之前跟谁都没那么熟悉,在欢迎宴上才都第一次见面。
即使是墨师子本人,在断头城这个团体中其实身份也偏边缘化,因为她是修真家族出身,为人处世风格和其他人有较大差别。
不过李衍真也早就考虑过这件事:断头城并不完全是靠着几个人的个人私交就能建立起来的。
断头城真正的立城之基,其实是道门不得人心的统治。
断头城无论仙凡,所有人都有一个共同之处,就是在道门统治下难以生活的人。
摆脱道门之后,他们要在断头城过上更好的生活,成为更有尊严的人。
只要让人们都意识到这一点,就能将断头城乃至南荒同盟真正团结起来。
当然,这些都是形而上的话题。常佐之这次来真正要解决的,是其他更为具体,看得见摸得着的事情。
常佐之道:“现在断头城没有什么规矩法度,也没有衙门。就拿你来说,除了‘一中校长’以外,你没有任何官职在身,对吧?”
这点倒是没错,除了《婚姻律》以外,李衍真没有在断头城制定任何规矩法律,他本人也没有担任任何职务。
就连唯一的一部《婚姻律》,其实也没有规定人们只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而是告诉人们“什么都可以做”。
李衍真笑道:“没有什么规矩,这就是我们断头城的规矩。道门讲究一个清静无为,就是这个道理。”
常佐之摇头道:“那可不行。断头城的人员越来越混杂,趁现在还没生出什么事端,尽快立下规矩为好。”
常佐之平时不会想这种事情,但今天却一反常态,让李衍真觉得有些不对味儿。
李衍真仔细想了想,盯着常佐之认真看了看,忽然有些明白常佐之为什么对此如此热衷着急了。
如果说断头城存在派系,那现在常佐之所带领的符箓派弟子,其实是断头城中第二大的一派。
目前断头城中有近两百名符箓派弟子,而且其中有六七个受都功箓的修士,相当于筑基境界。
从人数和修为上来说,这些忠于常佐之的符箓派修士,都仅次于学校出来的本地孩子。
除此之外还有胎光宗的金二婶、孙安康师徒,也对常佐之感恩戴德,可以说是常佐之一边的人。
学校出来的本地孩子都以李衍真为恩师,硬要说的话也可以算是李衍真的“嫡系”。
除了李衍真和常佐之,其他几名金丹修士都称不上有自己的人,最多有一两个徒弟。
在整个断头城,就只有李衍真、常佐之两个人有极大的影响力,可以一言左右断头城的形势。
常佐之这是要谋求在断头城的权力地位!
李衍真想通这一点,微笑道:“你说得也是。那过几天咱们就碰个头,好好商议一下。”
常佐之神色转缓过来,说道:“我也是觉得咱们断头城这样下去不行,特别是……邪修那么多,可能真会出什么事情。”
虽然王君道、楚线娘、乌妙都是邪修,但常佐之看来还是从心底不太信任邪修。
李衍真点点头,说道:“符箓派弟子是不是也都这么觉得?”
思来想去,李衍真还是觉得这不是常佐之的风格。
李衍真猜测,很可能是常佐之手下那些个符箓派弟子里,有人在集体发声,从下面拱着常佐之,推他出来为符箓派弟子争取地位。
果然李衍真这话一出,常佐之神色变了变,最后说道:“符箓派弟子有我约束,不会出什么乱子。”
李衍真微微叹息,知道果然有这么回事。常佐之经自己这么一提醒,也应该意识到了这点,言下之意就是会弹压符箓派内部的事情。
李衍真点到为止,不愿再往深里说,以免伤害和常佐之的感情。
两人聊完了正事,李衍真又随手拿了一本书,开始跟常佐之讲道门的鼎盛与衰亡,讲道门早期派系斗争带来的恶果。
常佐之当然知道李衍真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干笑着听李衍真讲着这些道门往事。
一场本来可能会酿成冲突的事情,在李衍真和常佐之的谈笑之间消弭了下去。
但李衍真知道,真正的危机还没有到来。断头城越来越大,自己等人的修为日渐深厚,以后肯定还会有更多的事情在等着自己。
常佐之今天来的动机不纯,但他说的也没错,断头城确实需要一些规矩了。
难道自己要变成什么“李城主”?
李衍真怎么想都觉得,这种称呼还是没有“李校长”“李老师”来得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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