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听见大哥说完话的时候，大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不知道了。直到伊海围为他擦眼泪，他才惊觉自己哭了。
“诺诺不哭，我们现在就回去。”
“我不应该赶他走的对不对？他那天一定有话想和我说对不对？我为什么非要让他走？他都那么老了，我为什么还要和他作对……伊海围……”
伊海围收紧手臂，他其实听不清原子诺在说什么，但能感受到他深深的自责。这样的诺诺脆弱的像个玻璃杯，只要一根手指，就能把他推到。
“诺诺，等我会儿，我去开车，我们现在回去。”
伊海围把原子诺扶好，心疼的给他擦干眼泪，才大步跑进840的大门。从进去到出来，仅仅用了几分钟，一起跟着来的，还有池远哲。
池远哲纯粹是误打误撞碰见的。见伊海围飞似的往车库跑，想和他汇报下抓内鬼的进程，没想到听到这样的消息。
伊海围下车，把原子诺抚上去，扣好安全带，才又坐进驾驶室。池远哲看着着急，忙问道：“子诺，叔叔是怎么死的？”
池远哲刚问完，就挨了伊海围的一记眼刀，吓的一缩脖子，不敢问了。
原子诺渐渐的止住了抽噎，脑袋里像过电影一样，全是老爷子的音容笑貌。有他小的时候，陪着他玩的样子，有因为他不听话打他的样子，还有看见乐乐，一脸慈祥的样子。可记忆里最多的，还是他们吵架的样子。
吵架的理由很多，就连吃饭时，掉一个饭粒也要吵。更别提他闯祸的时候了。
原子诺慢慢闭上眼睛，记忆里妈妈的样子已经很模糊了，可他的执念却一直根深蒂固。妈妈不管怎么死的，都和老爷子是没有关系的。可是为什么，他们父子最后会变成这样？
伊海围看着前面的红绿灯，慢慢踩下刹车，伸出手，把原子诺的手紧紧握住，想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
“诺诺，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大哥说是心肌梗塞，除了我，还有谁会气他？”
“诺诺，你在这里，你爸在家里，你怎么可能气到他呢？再说了，以你爸的脾气，他生气的话，一定是第一时间打电话骂你……”
“是我的错！我爸死的时候还拿着我的照片，他一定是知道乐乐不是他的孙子，才会发作的。我自作聪明，以为计划会天衣无缝，利用我爸对我的那一点点的父爱……”
“诺诺！”
原子诺几近崩溃的大吼着，声音嘶哑，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伊海围呆了下，想抱住原子诺，可后面的车鸣声此起彼伏，让他不得不作罢。
“伊海围，我从来都不是个好儿子，我不应该和他吵架，也不应该故意气他。”
“没有，你们只是……隔阂太深了。”
原子诺摇摇头，愧疚像洪水一样吞噬着他。把他淹没，又一遍遍的鞭笞着。让他无地自容，恨不得自己也死去。
池远哲一直很沉默，在这里，他可能比伊海围更了解原子诺和他父亲的关系。
原子诺刚当兵那会，就很少在提起自己的父亲。时间久了，池远哲才在陆游启的嘴里知道他们父子的关系有多僵。
其实，原子诺不是那种仇视自己父亲的人。有时候看见别人和家人通电话，他也会犹豫着，要不要也往家里打一个。
当兵第一年的除夕夜，他晚上去巡查寝室的时候，还看见原子诺躲在卫生间，握着手机，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那种无助，和个孩子一样，没有方向，很茫然。
其实，一个电话，对于他们这样的人不算什么。可对于原子诺来说，却需要莫大的勇气。毕竟他父亲真的对他没有什么好态度。
伊海围把车子停下，回头对池远哲说道：“到机场了，辛苦你把车开回去。再帮我和老大请个假，还有，人是我杀的，等我回来领罪。”
“内鬼的事有眉目了。”
“别说了。”伊海围低声说着，现在什么事都没有原子诺的事重要。840没有他，一样能抓到内鬼，可诺诺没有他，连机场都走不进去。
倾身为原子诺解开安全带，一对上那双噙着眼泪的眼睛，心脏又柔软了一分。
“诺诺，不哭了，回家看看你爸爸，他在等着你。”
原子诺咬着嘴唇，轻轻摇着头。伊海围从来都是这么温柔，总是在他最脆弱的时候，给他安慰……可他真的值得别人这么做吗？
“我爸不会原谅我的。”
“他会，因为他爱你。”
“可是……”
“我们回家，告诉他，他在你心里很重要。”
伊海围的双眸深邃，如同一泓湖水一样，仿佛带着魔力。原子诺呆呆的看着，最终臣服在此，乖乖的点了点头。
五个小时的飞机，原子诺一言不发，不断的在脑袋里描绘老爷子的样子。他突然发现，他竟然连一张老爷子的照片都没有，除了靠想，别无他法。
双脚一落地，原子诺僵硬的跟在伊海围的身后，由着他牵着自己的手，在机场中穿梭。
H市，他生活了二十二年的城市，因为没有了老爷子的存在而开始变得陌生。
出了机场，伊海围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把原子诺先扶进后座，自己则往车的另一侧走去。
“嘭！”
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的声音响起，伊海围反射性的关上车门，确保车里原子诺的安全。高大的身躯就地一滚，躲到车子的后面。
“早不来晚不来！找死！”伊海围低声咒骂了一句，一抹脸颊，竟一手的血。要不是他命大，刚好偏了一下头，不然现在留在车上的就不是弹痕，而是他的脑浆了。
车子猛的一动，原子诺一把拽住司机的衣服，骂道：“你特么的敢开车！”
“大哥啊，开枪啊，我还想要命呢！”
原子诺气的肺都快炸开了，要不是他看见了，司机真的把车开走，那藏在车后面的伊海围怎么办？
“没用的东西，打开后备箱！”
司机走也走不得，原子诺还恶狠狠的骂着，吓的他本能的一哆嗦，忙按下按钮，把后备箱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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