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往事依稀
夏步柯缓缓闭上眼，嘴里哼着无名的小曲儿，她并非传统的大家闺秀，琴棋书画虽然识得一二，终究无法精通，只不过是她父亲将她形容得太好了，才会引得各家大户争相提亲。想到陈年旧事，夏步柯不禁莞尔，恰巧被斯羽捕捉到，一时惊奇王妃竟然也有如此纯粹的开心，便多嘴问了一句，“王妃在想什么？”
被问及的人一愣，她已经许久没有想起从前的事了，也甚少与人说，斯羽这么偶然的一问倒是惊起了她的记忆，记忆打开闸门，倾泻而出，急于与人分享，“本宫在想从前在丞相府的事。”
斯羽体贴地没有回话，等着夏步柯继续。夏步柯仍旧闭着眼，呓语似的，“那时本宫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分明是什么都学不会，爹爹还逼着本宫学各种女工，也不知谁散出去的，一传十十传百，便把本宫传得天上有人间无的存在，可那时本宫也只有诗词拿得出手，对提亲的人糊弄两句就打发回去了。”
“我曾经一度以为自己不会与任何人成结发之交，独自了此残生，却没有想到会遇到王爷，如今想来，怕也是命运的安排……”夏步柯的声音融在寂静里，一时不知是她在说话，亦或只是斯羽的臆想。
她说故事时候的声音是十分好听的，斯羽听得入了迷，夏步柯将她的往事娓娓道来，说时不觉得，直到感觉面上一阵冰凉，她才骤然回神，止住了故事。
戛然而止的声音让斯羽有片刻的不解，等她转头去看，正看见晶莹的泪珠挂在她的脸上，而她的瞳孔却是散漫的，仿佛对她所述的一切都真的只是讲故事一样，激不起她任何的怀念与怅然，而斯羽却奇怪地明白了一句话，哀莫大于心死。
王妃这般淡然或许只是为了让她自己内心麻痹而已，如此一想，她心中疼惜更甚，想要抱住她，但碍于她是自己的主子，不敢轻举妄动，只是眼里波光潋滟，竟有感同身受之意。
等夏步柯的情绪缓过来，一偏头见到斯羽也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有几分好笑，又有几分感动，只是这气氛不能再消沉下去了，便半开玩笑，“主子还没有哭，你就哭了，是想让本宫安慰你吗？”
哪有主子安慰下人的道理，斯羽登时着急地摆摆手，“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别自称奴婢了，笑语在本宫面前没大没小惯了，你这么守规矩倒是让人不习惯。”夏步柯伸手用裹了纱布的手拂去她的泪痕，此时一门之隔的宋朝然默然立在外头。
一下朝便听闻了夏步柯昏过去的消息，着急着慌地过来，不曾想听到她们主仆二人隐秘的对话，一边觉得不妥一边又迈不开脚，索性就这么听着了。
原来夏步柯心中藏了这么多苦吗？而她在自己面前只字未提，就连他给的惩罚，她都是一笑而过，思及她的手，宋朝然不敢细想，她手里的伤如何严重他已经没有勇气去确认了。
本来还打算进去慰问一番，眼下也不是什么好时间，只好作罢，晚些时候再来吧。
夏步柯与斯羽又说了一会儿体己话，斯羽想到她刚刚提到的笑语，便疑惑问道，“既然您已经出狱了，为何笑语姐姐还在里头？”
“快别叫她姐姐，不然以后有你受的。”夏步柯纠正她的称呼，“笑语的事我晚些时候会去处理，你只要照顾好我的起居就可以了。”
王妃都这么说了，斯羽焉有反对的道理？
“是。”
晚些时候宋朝然又挑了个时间过去，这次先打听了屋子里的状况才放心大胆地进去。
满以为是斯羽拿了药过来，夏步柯头都没有抬，“把药放在桌上吧，等会儿来换。”她的视线还留在书上，因为手受伤，只能用胳膊固定书，那模样有几分滑稽。
宋朝然心一动，抬脚走过去，伸手抽走她的书，夏步柯冷不丁没了书，正要发脾气，“胆子愈发大了……王爷？”
她窘迫地望着宋朝然，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要行礼，不过被宋朝然制止了，“既然王妃有伤就不要乱动了。”
“有劳王爷关心。”夏步柯当真不再动作，只略一点头以表礼数，宋朝然会来在她意料之中，只是这个点来就有些尴尬，她既不能用午睡打发，又不能推脱马上用晚膳，只能和宋朝然干耗着，看他什么时候想走了就走。
“手上的伤，太医怎么说？”宋朝然抿抿唇，还是直接开口，再憋下去，可能又会犯之前的错误。
“无妨，不过是皮外伤，养几日便好了。”还是一样的说辞，毕竟就算严重又如何呢，宋朝然也不能说每日都来查看她的伤势，倒不如撒个谎，大家都安逸。
宋朝然显然是不会信的，可是他也不能大声嚷着“骗人”，只能点头，“那就好生养着，之前的惩罚就到此为止吧。”
夏步柯点头，道了声谢，心下却不无怅然，宋朝然对先前的事竟然只字不提，就连一个顺道的道歉都没有，看样子是真的觉得她伤害到了杨可心的孩子，果然母凭子贵啊，宋朝然也逃不过。
“王妃整日躺在床上不无聊吗？”宋朝然忽然问道。
“太医嘱咐今日不可随意走动。”夏步柯倒是无所谓，躺在床上翻一天的书也能打发时间，最关键的就是这手也翻不得，看一本书太费力了。
宋朝然若有所思，“王妃平日都如何打发时间？”
“看书。”夏步柯不假思索。
男人不再说话，敛着眉似乎在思考什么，片刻后他站起身，走到夏步柯床边坐下，将方才那本书拿来搁在她面前，“王妃双手不便，不如本王替你翻书？”
这个建议固然好，但……夏步柯看了看两人的姿势，她此时靠在床边，宋朝然坐在她对面，虽说翻书是挺容易的，但她看书的时候宋朝然就等着吗？未免太无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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