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道前些天她冷眼瞧着这刘锦的面色红润得不成样，体形也有些臃肿，起先只当是小姑娘长身体，气色好些也是个好事情，哪里想得到这个份上！方才一搭上她的右腕，脉象虚弱，竟是小产走红之人才有之象，她自己也是女子，不好当面点破，唯有轻声叹气。
若是前番撞见刘锦同那陌生男人行事，陈琬仍怀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如今这番田地，她头一次有了要去探探究竟的心思。到底是哪位仁兄，有这等本事出入防卫森严的大内**，同本朝最尊贵的小公主行苟且之事？单听那日刘锦言语，口中念着说不许伤害她陈琬，倒又像是位熟识，哪怕不是熟识，至少也应当是站在她对立面的。
可她在京中并无绝对树敌，通过排除法来看，想来想去便只有刘钊刘銮清月了。但刘钊是刘锦胞兄，就算刘锦是德妃抚养长大，这血缘放在那厢，割都割不断，而刘銮也算是同父异母的兄长，两人年纪相差太远，前番刘钰生辰两人同时在场，都未见有任何亲密举动，倒真真像是皇家兄妹才有的模样。这么排下来，便只有清月。
清月既是女官出身，对宫内景况熟门熟路，要想在她的指引下进到**内并非难事，而她出宫后留在晋安侯府，仗着陈琬母亲的思女之情，无意中不知积蓄了多少人脉，从宫人宫女侍卫到市面上的闲杂人等，混得七七八八，谁又能保证她不,会从中作梗？！
但这么一想也不对。哪怕清月三头六臂，也根本不可能叫一陌生男人同刘锦亲热成那般光景，那日在宜春宫后院，明眼人都能瞧出刘锦是对那男人有情的，不然她这么小小年纪怎么就轻易委身于他，甚至为他怀上子嗣？
陈琬心乱如麻，脑中思绪错综复杂，胸口一时郁结，瘫坐在床边，痴痴望着刘锦发呆。
自她认识刘锦起，这姑娘眉眼间便总藏着一丝忧愁，纵然面上笑得没心没肺，笑意却从未轻易到达过眼底。她曾以为那是因为幼年丧母长于他人之手之故，今日看来，竟可能是另一番原因。
正胡思乱想着，忽见一人打起门帘进得门来，陈琬抬头望去，不是别个，正是刘钦。她一身素白襦裙，外罩一赭色半臂衫，也未着妆，素面朝天。
陈琬多日未见到她，今日相见自有些欢喜，奈何心事重重，竟是扯不出一丝笑容，只得冲她招招手，示意她坐到她身边来。刘钦早见到窝在藤椅上的刘锦，抿了抿唇，撩了裙摆轻手轻脚地来到床边，挨着陈琬坐下，细声问道，“锦儿长日便在你这儿？”
“今日才来的，我也好些时日未见罩她，正要派人去寻她，哪里想得她自个儿变过来了。只是身子骨似乎不大爽利，你瞧着她这张小脸，瘦得脱了形罢。”陈琬抬手指了指刘锦，叹道，“也不知是去做了些什么事。”
刘钦的神色古怪，似笑非笑地望着陈琬，“你当真看不出来？那日贤妃出殡，未出朱雀门这刘锦便小产了，宫中上下无人不晓，便是朝野中人有些耳目的都是心照不宣，只是碍着刘家的面子不说罢了。”
贤妃出殡？这停灵才停了几日，这就急急地下葬，到底是守着哪门子的礼**常？
刘钦见陈琬面露厌恶，挑高了一边眉，冷笑道，“皇帝就是这些都不告知你啊，这宫里上下都在猜测那男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不过……”她顿了顿，笑容越发诡谲，“年轻姑娘若是怀上骨肉，估计又是头胎，若是无人加害，像锦儿这般身强体壮，要小产还真有些困难。除非两种可能……”
“要不是有人加害，要不是这孩子来路不正。”陈琬抓住了刘钦的小臂，抬眸与她直视，“我知你同刘锦关系甚是一般，好歹你们姐妹一场，切不要让我这个外人瞧着都寒心。”
刘钦扑哧一声笑出来，“她是正宫所出，我虽年长于她，到了太庙还是她排在我前面，我怎敢随意诽谤？不过是好奇这姑娘到底是哪里招惹到的男人罢了，莫不是咱们刘家的女人都一个毛病，在嫁人前都要小产一次，告知夫家功能正常啊。”
陈琬想到这刘钦在嫁进陆家之前同流光相好，曾有过一孩子，后来被人算计拿掉，她今次这番言语，怕也是勾起心底伤疤，思前想后，便不再抓着她话里的暗刺，沉声道，“你倒是说说看，刘锦做大人也没几岁吧，这孩子到底是谁的？”
刘钦站起身来，踱着步子来到藤椅边，弯下腰来，伸手抚上刘锦的额，道，“女人的心底总要有些秘密，她既不说，我们也不知。琬儿，从某些事情上来说，你都没有锦儿来得成熟。”
陈琬不解，跟着起身来到藤椅边，低头望着刘锦的睡颜，“随你们怎么说，我自幼便立志，无论如何不能被儿女情长所累，因而你们纠结于这些是是非非，我竟是理解不能。”
刘钦未作应答，只是安静地看着刘锦，陈琬到她的身侧想要抓住她的手，她却伸手去替刘锦掖被角，陈琬的手边尴尬地晾在一边，她无奈地笑，而后轻轻地握起拳，虚虚地握着。
屋内静寂，半晌，刘钦忽道，“流光跟着墨珠一道去亳州了，顺带着，还有你哥身边那位莫离，四更时分离去，此时怕是到了京畿了。”
流光墨珠莫离？这算什么诡异的组合？前左金吾卫将军加上前琅琊山第一大弟子加上神秘的西域高手？这刘钰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刘钦又道，“贤妃即做了来世人，山东周家便同刘家断了关联，周家家主前些天上了个密奏给鲁王，奏折中对贤妃之死万般猜忌，鲁王是何等人物，若是墙倒众人推，他便是那众人里的领头羊……”
陈琬眨巴眨巴眼睛，默然无语。
两人目光对视良久，陈琬正欲开口，刘锦却是悠悠转醒，目不转睛地望着她正上方两张脸，“钦姐姐，琬儿姐姐，你们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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