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引投石机根本不存在精确瞄准这样的字眼，使用者对其最大的要求就是不要砸到前军头上。
由于受到士卒数量、状态、配合等诸多方面的制约，牵引投石机别说能够数架齐发，将石弹的落点控制在大概的一条直线上；就连同样一架投石机连续发射等重的石弹，其落点范围也会是一个巨大的圆，谁也不知道下一发石弹究竟会落在这个圆中的哪一点。
正因为如此，投石机虽然在战场上随处可见，但是使用者都是将它作为一个辅助手段，更多的是利用投石机来打击守军士气，谁也不指望单单依靠投石机就能够破开一座城池的防御。
但是今天，来护儿以及麾下一干水军将领们则是大开了眼戒。
他们第一次见识到了，能够形成弹幕攻击的投石机。
当然，他们并不明白什么叫弹幕攻击，但是大家都是作战经验丰富的将领，能够将投出的石弹落点控制在一条大概的直线上，其中的意义所有人都能够瞬间想明白。
射程超远不说，还能够指哪打哪，就问你怕不怕？
水军拥有了这样的投石机之后，完全可以在城池的防御设施反击距离之外，依靠精准的覆盖式射击，在开战之初就直接定点摧毁城门、城楼，甚至于直接轰杀对方主将。
旁人尚且不说，来护儿已经是喜形于色，他狠狠一拳砸在望楼的木头墙垛上，手上顿时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而来护儿却是浑然不觉。他眼中带着狂热，连声赞了两声：“好！好！”
张须陀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来护儿鲜血直流的手背，心中真是说不出的荣耀。
他强行按捺住同样激荡的心情，淡淡地身旁的传令兵下令道：“命令所有投石机开始齐射，目标，敌军城墙上的守军。”
此时有了两艘蒙冲以自身为代价进行试射，证明了在洋面上三架投石机齐射同样不至于使得战舰倾覆。因此其他蒙冲此时都已经摩拳擦掌，蓄势待发。
随着张须陀一声令下，十艘蒙冲上的投石机顿时几乎同时发出了“嗡”的一声，这是绞盘在配重的拖拽下极速复位的转动声。十艘蒙冲，一共三十架投石机同时发出的这一声汇聚到了一起，犹如晨钟暮鼓一般，让人心胆发颤。
随着这一声并不如何刺耳，却偏偏有一种响彻天地错觉的声音响起，三十发石弹腾空而起，朝着大行城的城墙砸去。
这些石弹发射终究还是有先有后，而且由于各船船身起伏高度不同，而且管带的水平也有高有低，导致空中飞行的石弹在张须陀等人的方向看来参差不齐，远不如之前两艘齐射来得赏心悦目。
但是即使是这样的飞行轨迹，已然看得来护儿等人心旷神怡。
阵型啊，那些石弹纵使参差不齐，但是却打出了宛如弓箭手齐射一般的阵型效果，而这样的场景，是前所未见的。
而大行城城墙上的守军，此时也终于醒悟过来，发出一声恐慌的大喊，就连战船上也能清晰可闻。
他们同样没有见识过排列如此整齐的石弹，什么时候投石机也能够像弓箭一样可以精确打击了？
城墙上没有专门用来防御投石机的藏身之处，以这个时代投石机的准确性，也没什么必要。但是此时一波石弹整整齐齐地呼啸而来，立刻将守军吓了一大跳。
他们只得将身体尽可能地缩在城跺之下，希望能够借此逃过漫天飞舞的石弹打击。
三十颗石弹落地的声势果然不是区区六颗可比，随着一阵天边滚雷一般的连续轰隆声，三十颗石弹先后砸在了大行城城墙之上。
在张须陀、来护儿等人看来，大行城的城墙仿佛在瞬间被冰雹砸了一般，到处都是溅开的尘烟以及碎片，整段城墙顿时弥漫在了漫天的尘烟里，尘烟中夹杂着无数大行城守军的惨叫声。
三十发石弹只有少数几发准确地落到了城墙之上，其他的大多都是砸在了城墙的正面。毕竟有了海浪的干扰，这些蒙冲舰一直都处于上下起伏的状态，舰上管带虽然竭尽所能地控制了石弹射出时的角度，终究不能达到在河道上试射一般的效果。
但是这样的精度对于来护儿来说，已经足够。
齐郡战舰上所架的投石机个头较小，为了保证战舰能够在守军的攻击距离之外发起打击，只能投出六十斤一枚的较小石弹。这样的石弹对于守军的杀伤力已经足够，但是想凭借它们轰塌城墙或者城楼，还力有不逮。
但是这样的问题对于来护儿来说不存在。他麾下的五牙战舰以及八槽战舰都是体型庞大的楼船，自然能够架起大投石机，发射上百斤的石弹。
而且他麾下战舰数量众多，能够架设投石机的战舰也有数百艘之多，如果每一艘都如同齐郡战舰一般架上投石机，怕是一波齐射就能够将对方城池整个推平了吧？
由于时代的局限性，来护儿不知道，洪山虎并不是不想在八槽战舰甚至更为庞大的五牙战舰上架设大投石机，而是因为投石机比拍杆造成的扭力更大，而楼船重心实在是太高，一旦大型投石机齐射，恐怕会直接造成战舰的倾覆。
因此最适合架设投石机的，反倒是像蒙冲这样船身低矮，本来就是用来高速冲锋的战舰。
尘烟渐渐散去，满目疮痍的城墙逐渐浮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小石弹果然对城墙的破坏力有限。高句丽多山，城墙大多是用石块垒成的，这些石弹轰击在城墙上并没有造成坍塌或者裂痕，而只是将城墙上轰出数十个大洞。
而那几颗准确命中城墙上的石弹则是造成了可观的杀伤。石弹特意选用的是质地酥脆的石头，除了易于加工成圆形外，同样也是为了让石弹在落地时产生碎片，从而最大程度地造成对敌人的伤害。
为了能够提升石弹的杀伤力，杜如晦更是亲自带着石匠挑选岩石，然后连夜打磨，终于在水军出发前，准备了足够的石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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