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一片狼藉，每个人脸上都是愁云惨淡，和昨日的热闹喜庆截然相反。
苏群沉默，看着儿子儿媳、孙子孙媳们收拾破碎的桌椅，一言不发。
家里好不容易有了点生气，有了点希望，又被人无情的碾碎。
如果服白能再带回一船大鱼……
他苦笑，怎么可能。
“爷爷，服白哥他们回来了，带着一船大鱼回来了。”
七岁的小娃苏雪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从早晨渔船出发就守在海边，还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她欢天喜地的跑回家，小脸通红，仰着头，“今天是不是还能吃肉？”
大鱼？一整船的大鱼？
两尺长的大鱼高出船舱，堆成小山，鱼鳞在阳光下灿烂的像是金子。
苏群挣开两个儿子的搀扶，从条板颤颤巍巍走上渔船，亲手摸到大鱼，老泪纵横。
家里的希望还没断。
苏服白刚从渔船下来，一个小小的身子便扑到他怀中，干瘦，都是骨头。
苏雪仰着头，舔着嘴角，“服白哥，今天能不能吃肉？”
七岁的苏雪比村里所有同龄人都矮小，因为吃的少，吃的差，家里所有好东西都有先给苏服白，然后是壮劳力，最后才是老人孩子。
连苏群都不例外，所以他是村里老人当中最显老的。
感觉上是抱着一具骨头架子，轻飘飘的，苏服白看着她蜡黄的脸色，几乎落泪，“吃，一定让你吃个饱吃个够。”
随后他留意到家里许多人身上有伤，皱着眉，询问大伯怎么回事。
大伯知道瞒不住，便将苏大海带人闹事敲诈勒索的事说了，满脸的气愤和无奈。
自家有修仙者，对方家里也有，但是他们人口多，男丁多，打起来自家不占便宜。
更重要的是苏大海家里有钱，他们受了伤就是花钱修养一阵，自家如果有多人受伤，只能自己扛着，扛不住就等死。
苏大海肆无忌惮，是知道他们不敢硬碰硬。
苏服白没有说话，天魂附体的鱼儿离开鱼群，向着远海游去。
要想过得好，让家人过得好，不仅要挣钱，还要有守住钱的力量。
今天晚上家里没有邀请左邻右舍，也没有如昨天晚上那般丰盛，但桌上也是有鱼有肉有酒。
尤其是苏雪，她面前有一只大海碗，满满的一大碗红烧肉。
苏服白将她抱在怀里，筷子不停的给她夹肉，吃的苏雪满嘴流油，笑声不断。
无忧无虑的只有苏雪，其他人虽然也是有说有笑，眉眼中却有掩不住的愁容和愤怒。
还有无奈。
苏服白恍如没有看见，仍然在逗弄苏雪，干瘦的苏雪因为兴奋脸泛红晕，小手追逐着他的筷子。
她脸色蜡黄，头发也是枯黄，身上穿着补丁套补丁和乞丐差不多的衣服。
记忆力她从未如今晚这么开心过，脸上的表情永远是怯怯，眼中流露吃不饱的饥渴。
“小雪，以后还想不想吃肉？”
“想。”
苏雪忽然笑容消失，神情怯怯，连连摇头道：“不想，肉是给服白哥哥吃的。”
眼中发红，他揉着苏雪干枯的头发，哽咽发不出声音。
加了两块肉塞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含糊的说道：“想不想和服白哥哥一起吃肉，一起穿新衣服？”
苏雪怯怯的神情这才消失，笑着用力点头，“想！”
将嘴里的肉咽下去，苏服白提高声音，“想不想咱们一家人一起吃肉，一起穿新衣服？”
“想！”
苏雪也提高声音，像是在跟他比拼。她毕竟身子弱，而且从不大声说话，猛烈咳嗽起来。
苏服白连忙帮她顺气，像是在搓衣板上搓衣服，孱弱的身体，似乎一用力就能捏碎。
他看着众人，“会好起来的，我保证！”
……
白色的海鸟翱翔天际，在众人眼里只是一个很小的白点，也就是今天天气晴朗阳光明媚，天色稍微暗一点根本看不见。
可是在海鸟的眼里，船上每一个人都清晰可见，包括他们身上补丁的大小和颜色。
没有强大的视力，翱翔于高空的海鸟如何寻找猎物？
通过附身于海鸟的地魂，苏服白知晓附近没有异常海况，风平浪静。
“是个出海捕鱼的好日子，不过今天的主要目的不是这个。”
苏服白喃喃自语。
“服白弟，指个方向吧。”
苏成峰满是期待的道，其他人也都停下手中的活，一脸的期待。
苏服白指着正北方，“继续往前。”
没有人质疑，接连两日神乎其神的定位鱼群，加上他修仙者的身份，已经建立起不小的威信。
渔船一路向北。
天空中，白色的海鸟抢先一步，振翅飞向，从正前方消失在众人的视野当中。
海底，大陆架之外，一条五尺长全身覆盖细密银白色鳞片的鱼儿在陡然深邃的海水中巡视，速度极快，如同海中的一支利箭。
海兽能感知到灵气，也能被动的吸收灵气，自然而然的排斥灵气稀薄的近海。
一旦进入远海，就有可能碰上它们。
海兽大多体型庞大，皮糙肉厚且筋骨强健，一次撞击就能让中小型渔船断裂。
不在此列的海兽更加难缠，它们吸收的灵气往往用于强化特殊能力，战船碰上它们都会非常头疼。
渔船离海岸越来越远，前方，大海一分为二，近处是浅蓝色，远处是深蓝色。
“快到远海了，咱们往东还是往西？”
苏成峰连忙招呼大家升帆，从满帆改成半帆，一个不小心冲进远海就麻烦了。
“往北！”
苏服白的声音非常坚定。
众人愣住。
望着浅蓝与深蓝的界线，每个人眼中都流露出恐惧。
他们从小就被告知绝对不能进入远海，关于远海的传闻和事实都听过许多。
就在去年，村里一艘渔船追着鱼群跑进了远海，只是在远海擦个边，结果被一头巨大的海兽撞碎，只有一人抱着木板飘回来。
对远海的恐惧是刻在骨子里的。
“别胡闹，”苏成峰一面指挥大家继续升帆，转向，一面正色说道：“在近海什么都听你的，你说往哪儿走就往哪儿走，就算你现在说马上返航，今天不捕鱼了，我也没有二话说。远海绝对不能去，会要命的。”
苏服白高声道：“昨天的事你们都知道了，苏大海夺走属于我的法器，打伤成峰哥，还上门敲诈勒索，更让爷爷当众向他赔礼道歉，受尽屈辱。”
“我可以不去远海，可以带着大家再捞一船大鱼，欢天喜地的卖了钱喝酒吃肉。”
“苏大海跟咱们家结了死仇，会眼睁睁的看着我们富起来，超过他们，将来有机会报复他们？”
“如果家里始终穷困潦倒，或许还能苟延残喘一段时间，一旦有翻身的可能，苏大海绝对会先下手为强。”
苏服白指指自己。
“拥有绝对的实力，完全镇压住苏大海一家，才能过上真正的好日子，喝酒吃肉穿新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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