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枝头，林氏终于从医馆回了府，白幽换了身衣衫前去林氏院子，恰好看到林氏在房内绣花。
“娘。”
林氏抬头看了白幽一眼，笑道：“你来了，快些坐吧。”
白幽听话坐了下去，目光在屋内扫了圈，“看来老夫人对娘确实不错，从前这屋子里连根蜡烛都得省着用，如今却连这么珍贵的鹅绒软都舍得送来了。”
林氏捏着细针的手顿了顿，叹道：“幽儿，娘知道你从前受了不少委屈，但既然你我都回来了，老爷和夫人也不再苛待，又何必再旧事重提呢？好好过日子就行了。”
“是么？恐怕娘还不知道吧？今日您去了医馆，老夫人特地将贴身的嬷嬷派了过来，说是咱们三人在府里住着，开销不小，所以向我索要些银子补贴家用。女儿无奈，只好将慧贵妃赐给我的金簪送了出去，你且说说，这老夫人当真没有苛待我们么？”
林氏目光黯了黯，“娘现在只想安度晚年，瑞儿也平安长大。幽儿，如今你身份尊贵，宫中赏赐，医馆营收，这一根金簪你必然是不放在眼里的，既然如此，就当是买个清净吧。”
白幽看着眼前的林氏，忽觉好像不认识这个人了一样，“娘，我不欠白家的，更不欠白敬宇的。我的每一分钱，每一两银子都是我赚来的，并非凭空从天上落下。您是白敬宇的妻，我与瑞儿是他的儿女，连吃穿的银子都要我来付，他何曾将我们视作白家人，我……”
“够了！”林氏一把将手里的刺绣丢到了桌上，温婉的面容上也添了些薄怒，“娘累了，你莫要再说这些。你已经嫁了人，住在白家原本就是不合适，既待着不舒心，那你明日还是搬回去吧，我和瑞儿这段时日住的还算不错，你无需挂心。”
白幽袖下手指紧了紧，“天色是不早了，那我不叨扰娘亲歇息，先回去了。”
“嗯。”
林氏别过脸，不愿再去看白幽。
白幽从未被林氏如此厉色的对待过，鼻翼也有些泛酸，深吸一口气，大步走出了屋内。
刚踏出房门，恰好对上了白瑞那双纯净的眼，压下心头酸涩，白幽扯出一抹笑，柔声道：“这么晚了，站在这里做什么？”
白瑞已经快十四岁，明明还是个孩子，身高却快将她都压了下去，多日不见，那张稚嫩的脸也不知在何时添上了几许稳重。
“姐，你和娘吵架了？”
白幽摇头，“没有，只是有些意见不合罢了。娘有些倦了，咱们莫要在这里闹到她，去外头说话吧。”
“好。”
并肩走向院外，白幽仰头看着比自己高出不少的白瑞，欣慰不已，“我不过是一段时日没见你，你怎的变化这么大了，倒有些像个俊俏公子了。”
白瑞伸手抓住白幽的手臂，“姐，你是在怪娘亲带我回左相府么？”
“也不算，你是白敬宇的儿子，早晚都要回来的，我气的不是娘亲要回来，而是气她看不透白敬宇的为人，看不透这白家所有人都是黑心肝的东西。”
白瑞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姐，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说的话我都明白，那日娘要带我回来，我知道姐你会不高兴，所以也拒绝了，可娘却坐在桌边暗自垂泪。姐，我们都不曾真正关心过娘，她身为女子，自然想要跟夫君和睦，现在沈氏死了，再也没有人能威胁到我们的性命，所以娘选择回来也在情理之中。”
“你倒真是长大了。”往年的白瑞可说不出这么有道理的话来，不过这说的也确实不错。这些年来京都城里的贵女虽然明面上对林氏敬重有加，可暗地里也在嘲笑着她是被夫家赶出来的女人，身为女子，这无疑是最有损颜面的事。
“姐，你放心吧，我会好好习武，保护好娘亲，不让她受到任何人伤害，包括白敬宇。”
白幽轻笑，“臭小子，别跟着我一样学的无法无天的，我可以叫白敬宇，但你得叫他爹，知道么？”
见白幽终于笑了，白瑞眉宇间也舒缓了不少，“我喜欢姐，也喜欢娘亲，所以你们二人若是不和睦，我夹在中间实在是为难。姐夫教导过我，身为男子，该有些作为，而非成日混吃等死，所以我决定跟随姐夫好好学学本事，往后也好为国效命。”
白幽柳眉轻蹙，“白瑞，你当真要掺和进朝堂里去么？其实姐姐倒更希望你无拘无束，做一个快意江湖的侠客。”
“我知道姐姐都是为了我好，可我若是真的做一个散人，往后朝堂纷争，恩怨纠葛，那我又有什么本事保护姐姐？我知道你现在已经有了姐夫，他会护佑你周全，但他是他，我是我，若是你哪日在姐夫那受了委屈，我一样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你啊，还真是……”白幽终于明白，为何那日上官琼说白瑞必然会走上他们这条路，看来这男人还真是有远见。
拍了拍白瑞的肩，白幽笑着开口：“时候不早了，你也少在外面晃悠，早些回房歇息吧，我也得回去了。”
“嗯，我送送你。”
一路将白幽送到别院门口白瑞才离去，白幽推开门，便见上官琼在桌边静坐着，一盏红烛将屋内笼罩上一层淡淡的光晕。
“回来了？”
“嗯，跟瑞儿说了会儿话，我现在还真是有种自家种的白菜突然长大的感觉，瑞儿那孩子愈发稳重了。”
上官琼放下手中古籍，“白瑞天资聪颖，以后必成大器，你娘亲教导的确实不错。”
白幽点头，俯身坐在上官琼腿上，眼中泛着盈盈光亮，“说起来，瑞儿还真是越来越俊美了，以后能超过你也不一定，真不知道瑞儿将来会娶个什么样的女子。”
她希望最好是个温婉点的，或者直率些的也行，反正不要跟白凤一样脸面三刀就好，她可没那个力气跟自己的弟妹勾心斗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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