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府。
林氏刚守完了白敬宇的灵堂，如今又换做了给老夫人守灵，这几日折腾下来，人已经瘦了一大圈，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般。
都说树倒猢狲散，如今的左相府里除了林氏和白瑞，连个下人都看不见，纷纷领了赏钱另寻活计去了。
“娘，您就喝点粥吧，再这么熬下去，您早晚会垮的。”
林氏看了眼碗里的清粥，一点胃口都找不到，“娘不饿，你先回去吧。”
白瑞焦急不已，“娘，祖母已经死了，您又是……”
“烟然，既然孩子让你吃你就吃些，何必要跟自个儿身子过不去。”
中气十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氏手里捏着的佛珠“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绳子断开，佛珠洒落了一地。
白瑞扭头看了大步而来的男人一眼，略带防备开口：“你是什么人？”
林晟看着眉眼与林氏极为相似的白瑞，眼眶都红了一圈，“你就是白瑞吧？居然长这么大了。”
“我似乎从未见过你。”不过这男人的神色似乎对他很是熟悉。
“没关系，我认得你就好，是外公不好，这些年让你们在左相府里受罪了，若当年外公不曾离开，又怎会任由白敬宇那个混账东西如此待你们。”
捏着碗的手一颤，白瑞不可置信的看着林晟，“外……外公？可您不是……”
原本还跪在灵堂前的林氏突然站了起来，转身看着和记忆里几乎没有什么差别的林晟，捂唇便哽咽了起来，“我是在做梦么？爹，你告诉我，女儿是不是在做梦？”
林晟摇头，大步上前将瘦弱的林氏拥入了怀中，老泪纵横，“好孩子，是爹，爹没有死，你瞧瞧你，这些年让自己变成了什么鬼样子，当初出嫁时你可是京都城里出了名的美人儿。”
林氏感受着林晟身上的温度，数日来的疲惫浮上心头，突然眼前一黑晕厥了过去。
昏睡了一下午，直到天彻底暗下去才幽幽转醒，这回儿林晟正在和白瑞交谈。白瑞似乎已经接受了自己外公还活着的事实，整个人看着都有些兴奋。
唇角莫名的有些上扬，林氏撑着坐起身，虚弱开口：“爹，瑞儿。”
“烟然醒了？”林晟走至床畔坐下，“你可是生了一对好儿女啊，这幽儿医术高超，谈吐不俗，瑞儿又心怀大志，将来必成大器，这都是你这个做母亲的功劳。”
林氏愧疚不已的垂下眼，忍不住又哭了起来，“爹，都是女儿的错，若女儿当初听你的话，现在也不会……”
“好了，前尘往事咱们就不必再提了，只要一家人还在一起就好。爹现在回来了，往后再也不会有人能欺负得了咱们林家的人，倒是……你和幽儿怎么会闹成这样？”
说到白幽，林氏哭的愈发伤心了些，“爹，幽儿从前不是这样的，她是个乖巧的孩子，可她现在居然变成了杀人都不会眨眼的怪物，你要女儿如何能接受，她一定不是我的女儿。”
“你这孩子，净说胡话，爹今天回来时恰好跟三皇子和幽儿一同乘坐的马车。我瞧着幽儿乖巧可人，眼角眉梢还带着寻常女子没有的洒脱和豪迈，若是真计较起来，倒是跟爹极为想象。咱们林家的儿女，就该是巾帼英豪，你瞧瞧这些京都城里柔柔弱弱的闺阁之女，哪有一个比得上我的幽儿出色。”
“可……可她……”
“烟然，爹知道这些年你一个人照料一双儿女极为不容易，可人人都有自己的苦楚。幽儿医术高超，加上这性子，可不就是跟爹一模一样？我当年还有些惋惜，林家始终没能出一个能继承爹一身医术的孩子，可这次回来却听闻幽儿成了九洲皆知的名医，你可知道爹有多高兴？至于杀伐决断嘛。”
林晟冷哼了一声，“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依爹看，幽儿做的好！”
白瑞敬仰的看着林晟的脸，“外公，你这会说话的模样真是跟姐姐没有半分差别，我还说呢，长姐性子怎么这么奇怪，既不像爹又不像娘的，原来是传了您的。”
“还是你这小子会说话，幽儿那脾气确实是像极了我。烟然啊，你也别跟个孩子置气了，你倒是想想，那孩子没有靠任何人闯到了今天这一步，她该吃了多少苦，咱们做长辈的，哪能让孩子看笑话。”
林氏原本就对白幽有了些许愧疚，这会儿被自己数十年未见的爹一劝解，更是悔恨不已，“是，女儿知道了，这件事确实是女儿的错，待明日定亲自去一趟三皇子府给幽儿赔罪。”
“你能想明白就好，时候也不早了，你先休息，爹府中还有不少事情要打理，等明儿再接你去三皇子府一起看幽儿。”
“好，爹路上小心些。”
“嗯。”
送走了林晟，林氏还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白瑞趁着林氏高兴，连忙又去小厨房里弄了些饭菜哄她吃下，待林氏睡去，这才松了口气。
想不到外公居然还活着，这个消息简直就是雪中送炭，只要有外公护着，就没有人敢说娘的闲话了。
翌日。
白幽一觉睡到了晌午时分才转醒，睡眼朦胧的揭开帘帐，朝着外头吩咐了一声，“兰儿，给我弄些温水来。”
“吱呀……”
门被推了开来，白幽揉了揉眼，正欲接过那水盆，陡然发现眼前站着的人竟是林氏，惊的险些将铜盆摔在了地上，“娘？”
林氏温柔一笑，“是，幽儿，娘帮你洗漱。”
白幽一愣，连忙摇头，“娘，您说什么呢，女儿都多大了，怎么能让您忙这些，你快坐着，我洗漱好就来陪您说话。”
“好，娘等你。”
将铜盆放在桌上，看着白幽匆匆漱口洗脸，又换上了一身衣衫，一举一动分明和从前没有任何差别，还是那么个毛躁性子，不免有些感叹自己到底是着了什么魔，竟对自己的亲生女儿说出断绝关系这种话来。
还好，幽儿一向是个不记仇的人，否则她这次真的要后悔终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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