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那些过往，宁蓉神情郁郁，颇为感伤。
“我被迫嫁人时，才十五岁，那日我刚收到了阿烨的来信，他说在京都城里过得很好，很快就能去考取功名，回来迎娶我，说来不怕白大夫笑话，那一晚我高兴的连觉都没睡好，满脑子都想着往后会跟阿烨如何如何。”
又喝了口茶，宁蓉哽咽道；“可那一日我睡醒后，发现自己竟手脚无力的躺在了一个陌生男人床榻上，他说，爹爹将我卖给了他做妾，我不愿相信，甚至寻死觅活，可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我被他凌辱了一晚，那一晚以后，我的心也跟着死了。”
“已经过去了，宁蓉姑娘不必哀伤。”
“我明白，可每当我想起那些日子时，我总有些后怕，怕现在的一切只是我的一场梦，等我醒来，还会生活在那种痛苦与折磨之中。”
抹了把眼泪，宁蓉继续道：“我嫁给那员外半年后便怀上了身孕，府内所有人都以为我怀的是个男孩儿，对我百般照料，可孩子生下以后，却是个女娃儿。员外极为失望，对我也不冷不热起来，我却为他不再与我亲近而感到高兴，带着孩子在后院里艰难维持着生活，两年以后，阿烨来了。”
想到那日见到陈义烨的场景，宁蓉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
“阿烨给了那员外足足几千两银子，二话不说就将我带离了府。我告诉他，我已经是别人的妻子，还生下了孩儿，可他却说不在乎，他想要的至始至终都是我一人，那时候我觉得老天爷大概还是怜悯我的，阿烨始终都是那个阿烨，从未改变过，可我没想到，他居然只将我带离了院子，将我的孩子留了下来。”
白幽能想象到那时候的宁蓉有多心痛，毕竟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孩子，她或许早已经了却性命了。
“白大夫，阿烨真的很好，他是这世上最好的男子，无人能比得过他，可我不配再跟他在一起，如果有下辈子，我会干干净净的做他的妻子，为他生儿育女，白头偕老。”
白幽挑眉。
“你真的做得到看着他另娶她人，还如胶似漆的过一辈子？”
宁蓉身子明显一僵，嘴角笑意也敛了不少。
“看，你做不到的，所以这种话也没必要多说，其实我对于你所定义的脏与干净很是不能理解，难不成女子嫁过一次人便是脏的，没有与男人欢好过就是干干净净的？”
“可……可世人皆是如此说。”
“人这一辈子是为自己而活，而非给旁人看，你现在既然已经脱离了苦海，又和陈义烨走到了一起，便不要去想那么多，珍惜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按照她和阿琼的计划，陈义烨最多还有六七日的时间可以活命，她也希望这六七日内，宁蓉可以跟陈义烨舍忘记这些乱七八糟的前尘往事，像是寻常夫妻一样恩爱一回。
“我知道白大夫是在劝解我，阿烨现在是定远侯，位高权重，不是我这样的人能攀附的。”
白幽摇头，自顾自喝了两杯茶，“宁蓉，我原以为你是个明白人，可没想到你竟连自己都这么看不明白事，我跟你讲个故事如何？”
宁蓉疑惑：“什么故事？”
“关乎我一位朋友的故事，几年前，我初见到那位女子时，她的容貌尽数被毁，腿也被打折，不人不鬼的在青楼的后院里打杂，那会儿天气极寒冷，而她的屋子里却只有一根燃了一半的蜡烛，床榻上连一床厚被子都没有。”
叹了口气，白幽静静叙述着。
“你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么？她那时只是一位员外府中的婢女，那员外极为喜爱美色，将她宠幸了一番，员外夫人悍妒，得知此事，竟将混烫的炭盆丢到了她的脸上，便是那一日，她彻底毁了容貌，可她没想到的是，自己居然怀孕了。”
宁蓉诧异的瞪着眼，“那……那个员外娶她了么？”
“呵，怎会，那员外当初与她欢好也不过是因为容貌，虽说她腹中有了孩儿，可在员外眼中并不值得上心，我那位朋友在一处破落的柴房内蜷缩着，吃着旁人送来的剩饭剩菜，硬是撑到了孩子足月，费尽力气将孩子生了下来，可孩子刚落地，那员外的夫人却将孩子抱了出去，直接杀了。”
“什么！”宁蓉捂着唇，惊愕不已，“那那位女子……”
“她失去了一切，清白，容貌，孩子，还在刚生下孩儿的大雪之日被赶出了府，若非是青楼的管事看她可怜给了一口饭吃，恐怕已经成了一缕幽魂。”
宁蓉听得很是动容。
“我一直以为自己所受的苦楚已经是旁人的百倍千倍，可与这女子想比，竟根本不值得一提。”
“确实不值得一提，后来我为她制造了一张人皮面具，让她以一副妖娆模样从新回了那处府邸之中，她亲手杀了员外，也杀了员外夫人，大仇得报，再后来，我将她带回了京都城，为她医治好了脸。”
宁蓉唏嘘不已，“这位姑娘能遇到白大夫，真是三生有幸。”
“在我看来却并非如此，她没有放弃活下去，一直支撑了下来，所以才能遇到我，而遇到我之后，她做的不是一味乞求，哭诉，而是靠着自己报了仇，一步步站了起来。这样的女子，往往是最值得人敬重的，我能有她这样的朋友，是我三生有幸才对。”
“听了白大夫这故事，我心里竟也有些豁然开朗了起来。”
赫然一笑，宁蓉似乎对秋雁的故事仍旧非常感兴趣，又追问了一句，“那这个女子现在如何了？还在京都城中么？”
“说来你可能不信，她成了一个杀手，虽说没有什么武功，可她这样死过一次的人，执行任务时往往比任何人都要狠戾，而且，她遇到了一位极为爱她的男子，两人已经决定相伴一世，永不分离。”
宁蓉没想到这样的女子竟也能放下过去的种种再爱上另一个人。
“我真是羡慕这位姑娘。”
“与其羡慕，倒不如成为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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