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七个乌钉不费力气地撬了下来。沫儿将乌钉收进荷包,慢慢原路返回,躲在最前面一个苗条女子的身后。
老者不知哪里去了,婉娘正叽叽呱呱地同红袖讲话。小安却并不见好转,仍木然站着,文清在一旁眉头紧皱,满面忧色。
倒是旁边的朱公子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睛。他首先看到的便是雪儿,顿时激动起来,语无伦次道:“雪儿……雪儿姑娘你还好吧?”
雪儿微微一抬下巴,道:“你觉得好不好?”
朱公子这才注意到周围诡异的人群,和一脸得意的红袖,试了试手脚,责备道:“红袖,你这是做什么?别闹了。”扭头看了看并排站在几个人,眼神落在那个酷似红袖的少女脸上,呆了片刻,突然尖声叫道:“红袖!你不是……红袖?”
红袖娇声笑了起来。
朱公子狐疑的目光在红袖和少女脸上转换了良久,显出恐怖之色,道:“你到底是谁?”
红袖扭着身子撒娇道:“不好玩不好玩,亏我伪装的这么好,这下可装不成平民女子啦!”
刚一来沫儿就注意到那个少女同红袖相像,只是她脸型消瘦,面色枯黄,同神采飞扬的红袖比起来,像是长期营养不良一般,没想到她才是真正的红袖。
朱公子突然爆发,吼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红袖调皮地晃着手中的手绢儿,道:“我帮你追回雪儿姑娘啊。你看,我帮你查到雪儿的下落,还请出师父迫使她同你见面。”
朱公子嘴唇抖动,说不出话来。
婉娘好奇道:“朱公子,据说香云阁的阿萝小姐,同你私交甚深,可有此事?”
朱公子整张脸涨得如同猪肝,一脸尴尬地看了看雪儿,吭吭哧哧地解释起来。
朱家是扬州的香料大户,几年前老父去世,朱允之年纪轻轻只有承担大任。去长安贩卖香料之际遭遇风雪,曾被雪儿所救,后两人在长安偶遇,对雪儿暗生情愫。后来不知何故,雪儿离开长安来了洛阳,朱公子借应试之名逗留洛阳苦苦寻访,并在洛阳置办了宅院。
洛阳城中人口百万,要找一个人可谓海底捞针。红袖同朱允之两家本是世交,近年也居住洛阳。只是朱允之生性腼腆,红袖文静,两人之前只彼此听闻,并未见过面。后来红袖不知怎么知道朱允之找人,竟然差人告诉他,香云阁阿萝知道雪儿的下落。
婉娘看向红袖,道:“想是那个时候真的红袖已经被你控制了吧?”
红袖摇头晃脑地笑了起来,道:“谁让这丫头这么好奇的?怨不得我了。”朱允之一心要找雪儿,对于红袖被人掉包一事毫无觉察,只觉得这世交之女淘气乖张,远不似传说中的文静贤淑。
婉娘笑道:“听说红袖姑娘将朱公子引荐给了阿萝,可是这个迂腐书生,为了避嫌,几乎不同阿萝见面,对红袖姑娘的蓄意勾引更是烦得要死,一心一意要找他的雪儿姑娘。红袖姑娘这点脸面在他面前可丢尽啦。”
雪儿瞟了朱允之一眼。朱允之满面潮红,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红袖脸色难堪至极。婉娘嗔怪道:“好一个迂腐的书生,一点都不解风情。”
雪儿一笑,道:“糊涂人总是做糊涂事。”朱允之的眼圈突然红了。想当年,他在长安第一次见到雪儿,因为慌乱跌破了茶碗,雪儿也笑着说了这句话。
朱允之似乎从雪儿的话里得到了勇气,原本紧张的情绪烟消云散,也不再语无伦次,低声道:“我找你好久啦。”
雪儿看着朱允之,又是一笑。朱允之几乎痴了。
婉娘伸长了脖子,插嘴道:“红袖姑娘,那她呢?”扭头用下巴朝二胖一点。
二胖圆润的小脸如同玉一般光洁。红袖快步走过去,摩挲着她的脸赞叹道:“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皮肤,婴儿一般。”她一双杏眼满含笑意,从怀里拿出一块溢着香味的朱红色石头抚弄着,“我要把她的脸皮剥下来,用冰香玉换到我的脸上。”
沫儿和文清几乎同时打了一个寒噤。
婉娘转了转眼珠,道:“我对这个不感兴趣。不过她家是有名的银器王家,你要她的脸皮,她家的财产就归我好了。”
红袖扑哧一笑,道:“你倒直白。”
婉娘一脸奸佞,出谋道:“她家的底细我最清楚不过。她爹爹不争气,姐姐远嫁,家里靠老娘徐氏支撑。要是她死了,徐氏定然心死。”
红袖笑道:“你真聪明。若不是我这里需要你,我想我们没准儿还能成为朋友呢。”
婉娘却一反常态,十分不知趣地道:“朋友就不必了,我这人最不爱装,铁定同姑娘成不了朋友。”
红袖脸上一冷,随即又换成笑脸,道:“婉娘是个爽快人。”
婉娘点头笑道:“嗯,比如,我自认是个丑老女人,从来不装豆蔻年华的小姑娘。”红袖倏然变色。雪儿偏巧不合时宜地接口道:“红袖姑娘看起来可真年轻。”
婉娘啧啧道:“正是呢。不惑之年,还能保养成这样,可真不容易。”
沫儿半晌才反应过来这个“不惑之年”的含义,再看红袖的脸粉嫩靓丽,越发显得妖异。雪儿抿嘴笑道:“我看闻香榭的香粉也达不到如此的效果。婉娘你要努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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