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小溪为自己的举动暗自担心,可是她自己不知道,正是因为她的这无意之举,化解了一场血雨腥风,而是让恭王府的这场劫难以一种近乎平和的结局收尾。
黑灵入宫的第二天,一切依旧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而第三天,这样的平静就被打破了。
太后盛装打扮,摆起了仪仗,声势浩大地朝着皇上的乾清宫去了。
太后已经很多年不曾主动到乾清宫,圣德帝赶忙出来相迎,可是一出来,便迎上了太后那满是严肃的脸,圣德帝的心里不自觉便咯噔了一下。
“母后,您怎么来了?”圣德帝的异常只在心里琢磨,表面上却是没有半点表露。
太后看着圣德帝,眼神复杂,“哀家为何会来,皇帝当真全然不知?”
太后进了乾清宫,屏退了所有人,与圣德帝进行了长达一个多时辰的长谈,没有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
但是,太后走后,圣德帝跟前最得力的玉公公进前伺候,却是被砸了一头的血。
圣德帝发了雷霆大怒,面色阴沉可怕极了。
而太后,却依旧摆着隆重的仪仗,朝着羲和宫而去。
羲和宫外值守的季询被这一声势浩大的阵仗吓了一大跳,羲和宫自从住进了人,便被皇上明令禁止任何人不得靠近。
可是,来人是太后,他若是胆敢阻拦,他便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他只能期盼着太后只不过是一时兴起逛到了这。
他恭敬地迎了上去,“下官拜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后昨天派人盘查皇宫各处,发现了此处的异常,她原本还不确定人被关在了这里,但是眼下看着这里里外外的人,哪里还有什么好怀疑?
太后根本连口都没开,而是她旁边的舒嬷嬷代为开口传话,“太后想进羲和宫里瞧瞧,季大人自去别处巡视吧。”
季询顿时心里一个咯噔,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只能硬着头皮应付,“羲和宫已是久未有人住,四处荒凉破败,太后身份尊贵,怎好踏足这等赃物之地。”
舒嬷嬷正待开口,太后便已经不耐烦了起来,“哀家现在便命令你让开,你难道要违抗哀家的懿旨?”
太后都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季询再笨也已经猜到,太后一定是已经知道了羲和宫里的情况,这是来兴师问罪来了。
他就算是皇上亲自提拔的禁卫军统领,风头正盛,可是,再盛的风头也压不过太后去,他连道不敢,恭恭敬敬地让开。
太后没有看他一眼,冷着脸便朝里走去。
季询顿时觉得后背一阵发凉,他不敢耽搁,赶紧就朝皇上的乾清宫去回禀去了。
太后如何不知他的动作,可是,根本无需他去回禀,从她踏出乾清宫的那会儿,皇上便已经知道了她会来。
眼下,她的好儿子便是再恼怒,也是不会阻拦,更无法阻止。毕竟,自己握着的,可是一个那般了不得的把柄。
太后心口微疼,不曾想,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把那东西当成一个把柄,用来对付自己的儿子,目的还是为了救下另外一个儿子。
她上辈子一定造了孽,才会让她的儿孙相残至此。
进到了殿中,她一下就看到了几间房门上那锁起的大锁头,心头又是一阵思绪翻涌,她沉呵一声,“把这东西给哀家砸开!”
身后众人就地抡起东西做工具,轰一下,锁头被砸开,房门打开,太后急急地奔进去,眼眶一下便红了。
“卿儿,你真的在这儿……你可吃了什么苦头,受了什么罪?伤到哪里了?让哀家好好看看。”
太后那双已布满皱纹的手急切地握着他的手,眼神在他身上上下打量,满是急切与焦急。
凤释卿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一瞬有各种情绪喧嚣翻滚了起来,心口处更是有一股异常温暖的热流在流窜,他看着太后的眼神中,也满满地蒙上了一层柔软。
他开口,轻声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皇祖母,孙儿无事。”
太后却是不信,声音激动,“怎么会无事?眼下寒冬腊月,你的身子本就弱,要好生将养着,可这里,不仅没有地暖,甚至连像样的被子都没有!你身上也没个厚氅,要是冻着了,旧疾复发了怎么办?”
听着这些急切又责备的话,凤释卿心里那股不知名的情绪更加发酵,翻滚着,原本冰冷的心,也一点点地回暖。
他的唇角不自觉便弯了起来,整张脸都似春暖花开了一般,带着一股子怡然的暖意。
“现在皇祖母不是来了嘛。”
听到这话,太后的眼泪终是禁不住坠了下来,她捂着脸,转过头,让自己缓了好半晌,才终于缓了过来。
她连连拍着凤释卿的手,“没错,有皇祖母在,皇祖母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们,绝对不会。”
她仰头看着凤释卿,眼神很深,语气格外郑重,“卿儿,你也要答应皇祖母,不要对自己的亲人下手,不要让皇祖母看到自己的孩子们自相残杀,好不好?皇祖母老了,没有什么期盼,只不想,不想让自己的余生在子孙间的自相残杀中度过。皇祖母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一定不会这么做的,对不对?”
太后就这么直直地盯着凤释卿,带着哀求,还有一个老人的无助与期盼。
凤释卿的眼神深邃,他的声音更沉,“皇祖母,孙儿像您保证,不会成为主动举起刀的那人。”
他不会成为主动举起刀的那人,这是他对皇祖母最大的退让和保证。
可是,当对方对他扬起了刀,要取他的性命,就像今次这般,他难道还要引颈受戮吗?
太后看着他,又想到了上头那位,她终于是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她拍了拍凤释卿的手,没有再说什么。
而那头,恭王爷也被太后的人救了出来,几天的圈禁没让凤释卿受太大的影响,而恭王爷却是明显苍老了许多。
他方才便站在了门口,刚好把他们两人后面的话听了去,他看着太后,神情痛苦而隐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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