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边，凤释轩此时的表情，也与凤释卿的相差无几，原本就有些紧绷难看的脸色，此时此刻变得更加难看无比。
之前他虽也知晓一些，但对这件事的具体情况却是不知，他一直都是抱着一个乐观的态度，完全没把事情往那么糟糕的方面上想。而今亲耳听到松一鹤的话，他自己心里只稍一琢磨，一股子难言的沉痛便瞬间涌上了心头，几乎将他整个人都吞噬了。
凤释卿的病究竟有何等的痛楚，他自己并没有亲身经历过，但是，即便他不曾亲身经历，他光是旁观着，便已能深深感受其中的痛楚与煎熬，那样难忍的痛，现在就要全部落在了池小溪的身上？
她，她的身子那么娇弱，她如何能够承受？
她现在的气息这般羸弱，哪里经得住那般折腾？若是一旦病发，那……
凤释轩的心里不受控制地一点点往下沉，面上神色一片怔然，好似被人抽掉了元神一般。
一时之间，气氛变得沉重而凝滞，凤释卿粗粗地喘着气，那张苍白的俊脸掩藏在在昏暗之中，似蕴着滔天的怒意。
他抖着声音，喉头发紧，“谁让你们这么做的？！”
他怒吼出声，带着满腔的愤怒。
那个以血还血的法子，松一鹤曾给他去信告诉过他，因为池小溪是他的毒引，所以，这个法子，便只能池小溪可以做到。
然而，这么做的风险却是极大，尤其是对池小溪，不仅会有性命之危，更要经历他每每发病所经历的痛楚，就算她能侥幸熬了过来，最后身子也会变得残破，以后，那病症便会与她如影随形，便如同当初的凤释卿一般，时不时便要经历一场痛苦的发病。
正是因为他知道这些知道得一清二楚，是以，他一收到那封信，他便悄无声息地把信给烧了，完全否决掉了这个方案。
他自己是最大的苦主，他知道被那等病症颤上之后会是如何的痛苦难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更何况，还是自己最心爱的女人！他如何能把自己的痛楚都强加到她的身上？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一切还是发生了！
凤释卿并不傻，这一刻，他的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划过了那段时间的很多画面。
他似终于明白了什么。
他的双手不觉更是紧紧握起，牙关狠狠地咬着，几乎咬得咯咯作响。
早就预谋好的，这一切，早就预谋好的！
从一开始，她提出要出门冬游，进行所谓的蜜月之行，她便已经是预谋好了的！
正是因为早就知道自己可能会出事，会再也回不去了，所以，她才会那般认真地与嘉元帝告别，所以，他才会产生一种她这是要趁机回大元的错觉。
而后，一路上，她曾经有过很多次语言暗示，暗示自己有一天可能会不在，所以她买了很多小玩意儿，全都慎重地交给他，让他以后轮流戴在身上，这样就能时时刻刻见到她。
凤释卿以为这只是她的别样情趣，压根就没有太多的怀疑，可是，没想到，这一切，根本就又是另外一场预谋！
前面那段路，她的兴致那么好，也许，便是她给自己留下的最后的一点美好回忆，只是为了让她即便是真的离开了，也不再遗憾。
他，他怎么会那么傻？他的警惕心怎么会那么差？竟然连她这点子小心思都看不穿，竟然就让他们在他的面前联合串供，共同导演了这么一出戏！
他的目光猛地投向了云止渊，像是一本利剑似的，直直地射了过去，直剜得云止渊身子一抖，又是一阵心虚。
凤释卿从齿缝间挤出几个字，“是你，对不对？早在郢都的时候，你便对她说了一切，鼓动她这么做的，对不对？”
云止渊被他诘问得哑口无言。
如果是之前，他对池小溪尤存恨意的时候，他会十分理所当然地出声反驳，反正这一切都是她师父种的因，即便是由她来承担后果，也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可是现在，此刻，经过了这段时间的相处，看到了池小溪对凤释卿的赤城心意，他便再也说不出半个多余的字来了。
就算凤释卿的病是因为池小溪的师父，可是，那时候池小溪也不过是个诸事不知的幼儿，她被当成了毒引，被下了双生蛊，她又有什么错呢？充其量，她也不过是她师父复仇的工具罢了。
她师父翻手弄权，捉弄着他们的命运，让他们面临了如此这般境地，最后真正吃苦受罪的，依旧是他们。
真正的罪魁祸首，是她师父。
而他，已经自作主张，替凤释卿下了决定，违背他的意志，做了这一切。
云止渊也说不上来自己究竟后不后悔，能看到凤释卿痊愈，他很高兴，可是，面对他如此的暴怒和绝望，他又觉得自己的决定是错的。
这个选择，太难，他抹了一把脸，早知如此，他妈的当初他就不应该主动掺和这些事！一切就让他们自己去玩儿好了！
云止渊沉默半晌，只能回他三个字，“对不起。”
凤释卿的心口似是被这三个字戳了一下，对不起有用吗？对不起能把他们都变回原本的样子吗？
凤释卿此刻，真的很想给他一拳，让他清醒清醒，什么样的事该做，什么样的事不该做。
可是，他是云止渊，他却是怎么都下不去手。
他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好，只想为了自己打算，所以才会替自己做了这个决定。这份心，他能随意践踏吗？
他不能。
可是，就让他这么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一切，让所有的痛苦都转嫁到池小溪的身上，他又能心安理得吗？
他更不能！
他心里憋屈，愤怒，可是，他能把这些火气冲着谁发？他冲着谁都不能发，他最要怪的，是他自己！
他紧握成拳，终于是按捺不住，狠狠地捶了一拳，这一下，他们顿时便嗅到了一股子血腥味，把他们都吓了一跳，云止渊结结巴巴开口，“表，表兄，你有什么怨气就冲着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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