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桥以往可不会这么巴巴地给客人送小吃，她又不是做慈善的。
她之所以这么大方，不过是因为凤释轩昨天的那块碎银子给得大方罢了，那碎银子已经能抵得上她好几天的收入了，自己方才送上的那一包零食又有什么。
而且她本能地觉得凤释轩面善，好说话，说不定以后真的会光顾她的生意呢。
若他不再光顾了，自己也没亏，顶多就是少赚一点，也算是结个善缘罢了。
很多生意，都是因为这些个善缘一点点结下来，最后才有了越来越多的回头客。
这码头上卖东西的人不少，她小小年纪之所以能在夹缝生存，赚下不少回头客，一来是自己的小食的确好吃，二来，便是自己笑脸相迎，有时候也会瞅准时机搭送一些小恩小惠，在客人那里留下好印象。
别人不一定就在意你的小恩小惠，但会笑纳你的小善意。沈桥是察言观色的一把好手，深谙这些为人交集的道理，自然混得开。
聂震听闻是这个原因，顿时又眉开眼笑起来，“那我也给你赏银，你以后也给我送吃的。”
沈桥朝他翻了个大白眼，“不要。聂少爷的赏钱金贵，小女子可要不起。”
“为什么？”聂震又怒了，“为什么别人的你可以要，我的你却要不得？”
沈桥站在小舟上，手撑着竹篙，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因为别人是因我的吃食给我赏银，你却不是。聂少爷，我家的粪汤你还没喝饱吗？”
聂震的脸色瞬间变了，一会儿青一会儿绿，简直精彩纷呈，叫人叹为观止。
他爆喝一声，“沈桥！”
沈桥却一撑竹篙，潇潇洒洒地就把小舟撑出了老远，还一边扬声道：“聂少爷既然不想买，我就不奉陪了。再会。”
沈桥撑着小舟在江上灵活穿梭，声音清凌悦耳，不高不低地吆喝着。
聂震站在岸边，额上青筋一下下地跳着，显然已经是气到了极致，但却又无可奈何，只一跺脚，一甩袖，怒气冲冲地转身走了。
凤释轩回到客栈，碰到了几个同船而来的客商，他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东西，想到那小姑娘狡黠的笑，便破天荒地开始做起了拉皮条的活儿。
虽有些不舍，但还是把手里的小食分享了出去，以聊家常的方式跟他们推荐分享了一番，然后施施然地上了楼。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自己也算是尽心尽力地帮了人一回，也不算亏欠了。
这天晚上，凤释轩原本打算睡下，但又破天荒地想到了沈桥。
张老板为人锱铢必较，最是小气，可不是个会息事宁人的性子，他昨晚吃了那么大一个哑巴亏，难保今晚不会再打什么坏主意。
凤释轩有些睡不着，索性就又起身，趁着夜色，朝沈桥家里的方向去了。
若是无事，就且当是散散心好了。
凤释轩依旧坐在昨晚上的那个地方，看着那院中的情形。
那只黑犬似是听到了他的动静，从窝里跑出来四处转了几圈，最后一无所获，便又重新钻回了自己的窝里。
屋顶上夜风习习，他坐了两刻钟，那小院子里依旧没有任何动静，他正要以为是自己想多了，要离开之时，一阵动静便由远及近而来。
很快，几个人影便出现在了沈桥的家门口，大黑狗立马像是离弦的箭似的窜了出来，张嘴就又是一阵狂吠。
忽的，院外扔进了什么东西，大黑狗凑上去嗅了嗅，硬是没吃，继续狂吠不止。
外面的人这一次显然是做足了功课，对这大黑狗的脾性早有了解，又一个什么东西被扔进了院子里，这一次扔进去的，却并非吃食，而是一个燃着烟雾的东西。
迷香。
很快，大黑狗的叫声就变小了，它身子一歪，就倒了下去。
没了这恼人的黑狗碍事，外面的人便偷偷摸摸地潜了进去，朝着正房的方向摸去。
凤释轩一直没动，经过了昨晚的事，他本能地觉得这小姑娘不是那么好惹的，他们可不一定能捞到什么好处。
两人拿出了什么东西，划着火折子要点。凤释轩很快就猜到了，定是迷香。
凤释轩对他们的行径大感不齿，正要有所行动，忽的就觉得下面咻地一下就蹿起了火苗，那火折子没点燃那迷香，反倒是把那两个黑影瞬间引燃，变成了两个火人。
一切只发生在那么一瞬之间，饶是凤释轩平日行事沉稳镇定，此时也是目瞪口呆。
那两人哎哟哎哟地就地打滚了起来，光听着那声音，便觉得疼，但也有一种大快人心之感。
凤释轩虽不想闹出人命，但也想让他们吃一些苦头，不想那么快出手。
然而他们的求生欲显然要比凤释轩想象中要强一些，他们在地上翻滚无效之后，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两个火人一前一后朝着某个方向，紧接着又是“咕咚”“咕咚”两声响，火熄了。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昨晚他们是被狗撵进去，今晚，他们却是主动跳了进去。
他们再次狼狈地爬起来，然后臭气哄哄地飞快溜走。夜风一吹，又一股恶臭漫进他的鼻中。
殊途却是同归。
凤释轩再次目瞪口呆，嘴角抽搐半晌都没能平复。
房间里再次传出一声幽幽叹息，“有完没完啊，粪汤就这么好喝吗……”
凤释轩的嘴角又抽了抽，对沈桥，他忽的就生出了一股子莫名的感觉。
他离开的时候，脸上依旧保持着抽搐的僵硬表情。
第三个晚上，几乎成了下意识地习惯，凤释轩又到了她的房顶，不知道今晚上又能看到怎样一出大戏。
夜半时分，果然，又有人来了。
这一次，从来人的脚步来判断，不是头天晚上的两人。张老板应当是喝够了粪汤不敢来了，所以请了其他人。
这一次，大黑狗奇异地没有狂吠，而是在自己的窝里睡得香甜。
几个黑衣人撬开院门，小心翼翼地探头进去，确认没有突然袭击的大狗，他们便小心地迈步进去。
谁料，刚迈出步子，脚下就被飞快拴住，也不知道是触动了什么机关，那绳索咻咻而动，他们就被倒挂在了院中那棵大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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