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过十六岁,浅色眼眸带着如扇的睫毛垂落,目光只困在自己脚边的方寸之地,额上系着条青玉抹额衬得整个人安静乖巧。
细看可见此刻右手衣袖子在空中小幅度晃动,显然是被太监突如其来地高声通报给惊吓到了。
陆昭仪定睛往下瞧,只见淳于沉今日身上所着的礼服衣摆上赫然绣着绿竹的花样,手法丝线和自己那个香囊上近乎一模一样。
怎么会这么巧?
陆昭仪细细回想这殿上的一桩桩事,情诗,香囊,私情,竹叶,一点一点像是玻璃珠一被条看不清的丝线一下子全然串了起来。
她忍不住倒抽了口凉气,她中计了。
而设计这个局的人,心思之妙让人防不胜防。从她有孕起,不,应说是从她入宫起便已开始留意布置步步为营,至今才将自己一击拿下,连带着自己肚中胎儿。
打了她个措手不及,又没有给她丝毫喘息之机。
且如今这盘棋竟然还想再吞下卿贵妃和沉殿下这两条大鱼,当真是好口胃。
大殿之上,众目睽睽。
看到这绿竹花纹的自然不止陆昭仪这一双眼睛。
只不过,淳于沉虽不成什么气候,但齐王可是大周不可动摇的战神,他镇守边关多年功劳震天,仅有这一根独苗。
虽宫中早有传言,淳于沉不受齐王喜爱,可此事若是真与这个淳于沉有关系,下场如何那还真得看皇上定夺。
淳于候胤面色难看地盯着站在他面前无用的小孙儿,双手手掌撑膝出声:“你刚才去哪了?”
淳于沉面色微凝,站在原地一声不吭。
这种反应……难道……那些事真的是他做的?
“把头给朕抬起来!”淳于候胤怒不可竭地拿起桌上的酒盏向他扔去,酒杯正中淳于沉眉中抹额上,两物相撞,咔一声淳于沉听到了抹额上青玉碎掉的声音。
“你刚去哪了?”
一瞬间他只觉得脑海中的理智可控的蚕丝都伴随这‘咔’的一声被剪断得一干二净。
他目眦尽裂,极为缓慢地抬起下颌,将整张脸蛋露在大殿的烛火之下。
光影晦涩跳跃,少年的脸变得忽明忽暗。只眉头紧皱眉尾上提直插鬓发,下面原本浅色的眼眸,此刻变成了一片猩红,血丝遍布,如火山中欲喷薄而出的岩浆。
独立大殿上却有千军万马之势,毫无畏惧,似乎立誓今日定要将这交泰殿的天给它捅破一般。
他慢慢从额头上将那条抹额解下来,小心包裹好破碎的于层层叠叠放入怀中,才挑眉一字一顿:“臣不知道。”
这样毫无掩饰冲天的戾气给了淳于候胤一丝从来不曾有过的威胁,他紧紧地攥着衣摆突然怀疑自己是否一直小瞧了这个毫无存在感的小孙儿。
大殿中的人在等,等淳于沉的下场,究竟是天子一怒浮尸千里,还是虎毒不食子化干戈为玉帛呢?
无人言语之时,交泰殿外忽有一人踏月而来,声音清澈空灵透过朱门:“他在蓬莱宫里。”
众人静默,太监愣了好一会才出声通传:“宁妃娘娘驾到!”
宁味目不斜视地往前走,身上莲青色云纹曲水织金连烟锦裙随之摆动让人直觉她行在云端,凌云髻中间嵌金累丝嵌宝石白玉鱼篮观音挑心,两侧配白玉流苏簪子,步履之间珠玉在脸侧划动。
宁妃?她怎么来了?
嘉妃猛地从椅子上坐直了身子,丽顺仪冷哼一声,其他妃嫔皆免不了面面相觑惊讶了一翻。
皇后见她眉眼柔和了许多,温声道:“宁妃妹妹今日来得晚了些,快入座吧。”
宁味没有回话,玉羽眉抬丹凤眼右转,目光便在身边的淳于沉脸上扫了个来回。
淳于沉从她进殿那刻起,便收敛了通身那股子戾气,乖乖巧巧立在一边,见她望过来抬眸无辜地与之对视,下意识咬了咬嘴唇又缩回脑袋,一副委屈至极的小模样。
这眼神是在……告状?
宁味心里疑惑,面上没露出什么,仰头露出一小段雪白的脖颈规矩行礼:“参见皇上。”
“免礼”淳于侯胤摆手:“宁妃刚说什么?”
宁味重复:“说淳于沉刚刚在蓬莱宫。”
话音刚落满殿哗然,这情况一波三折再如何说得清楚,本以外等淳于沉回殿中再继续审问便可抓住陆昭仪的奸*夫,可曾想这淳于沉死不吭声的理由竟是和这蓬莱宫有牵扯。
见宁妃掺合,嘉妃脸上也有些挂不住,讪笑:“臣妾竟是不知小殿下和宁妃妹妹私交如此甚好。”
宁味抬眸乜她理所当然:“本宫之事你自当是不知。”
嘉妃被她一句耿直的话顶住了喉咙,什么也说不出来,偏偏是这个宁妃,谁的面子也不会给,谁也管不了的人物。
“不知沉殿下在宴会上无故离席,又出现在蓬莱宫是所谓何事?”丽顺仪声音拔高了几度。
“你……”宁味听她阴阳怪气捏着嗓子不舒服,微微蹙眉反问一句:“是谁?”
“嫔妾是望春阁丽顺仪”丽顺仪皮笑肉不笑。
“顺仪”宁味了然地点头,偏过来问身侧的罗衫:“顺仪位分比本宫低对吧?”
罗衫行礼回话言语之间满是嫌弃:“区区一个顺仪自然不及娘娘位分高。”
宁味说话声音并不低,问罗衫时有没有刻意压制,四周人听到不免讽笑几声,看着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丽顺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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