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有现代医学技术的华国，验尸本就是一件极为繁琐、困难的事情。
几次与冷凝交流，聂琰都旁敲侧击，想要给她一些自己独到的见解，在现代悬疑、犯罪电影的耳濡目染下，聂琰自觉，自己已经掌握了相当全面的尸检知识，不敢说一定强于仵作，至少理论功夫不弱于旁人。
结果，与冷凝的长篇大论之后，一度让他面红耳赤，他认为的不过是九牛一毛，验尸的难度，完全是他无法想象的。
一行人，或并肩，或跟随，来到西院中一间破旧的厢房。
聂琰在门外驻足，躬身作揖之后，才迈步入门。死者为大，也算是对景秀的一种尊重，林宝不明所以，却依旧效仿。
尸体平躺在厢房中间的桌子上，桌子由两张四方桌拼接而成，尸体表面的泥土已经清理干净，散发的尸臭味仍然刺鼻。
冷凝额头满布细密的汗珠，口中含着一枚姜片，看到聂琰等人之后，随口吐在一个拳头大小的瓷碗中。
生姜可祛除晦气。
四天时间，加上埋尸的地底潮湿，尸体的腐蚀情况，远比一般情况要糟糕。
如此近距离的观看尸体，聂琰虽不是第一次，但浓烈刺鼻的尸臭味，依旧让他望而却步，“具体死因是什么？”
周鸿飞远远撇了一眼，便皱着眉头，不愿意再看。苏蓉蓉面色苍白，脸上的泪痕还清晰可见。
老妇人浑身颤栗，泣不成声，若非周青玉拉着，早已失控。
李三守在门外，命人看管着所有与本次案件有关的奴仆、丫鬟。
“回大人，尸体口中含毒，却非中毒而死。其腹干胀，眼开，睛突，满面血荫赤黑色……”淡漠的声音，如同机械一般，从冷凝口中吐出，聂琰一知半解，其余人完全是云里雾里。
唯独苏蓉蓉与刘慧面色难看，刘慧抓着冷凝口中的只言片语，喝道：“既然口中含毒，又如何是非中毒死亡？岂不是自相矛盾？再者说，众人亲眼目睹，景秀明明是饮毒自尽的。”
聂琰轻笑，目光掠过刘慧，望着苏蓉蓉，“夫人何必心急？等仵作把话说完，再评论也不迟。”
冷凝冷哼一声，“尸体于活人不同，尸体口中从未有谎言。”
“死者的真正死因，是压塞口鼻死，即口鼻被强压、捂闷，导致呼吸障碍致死。”她在尸体面部指指点点。
聂琰惊呼一声，“机械性窒息死亡？”
“何为机械性窒息死亡？”
冷凝茫然，聂琰一愣，“没事没事，你继续。”
冷凝狐疑的看了聂琰一眼，漠然道：“尸体身上有多处擦痕，死前应该还与人有过争斗，在挣扎的过程中留下的。”
“身上有擦痕便是与人搏斗留下？”刘慧后背湿冷，硬着头皮反驳，道：“若是下人埋尸的时候磕碰到了呢？”
“生前留下的伤痕，与死后留下的根本不同。”冷凝语气渐冷，怒意逐渐攀升。
周鸿飞怒瞪一眼，刘慧语塞，哑口无言。
“大人。”周鸿飞眼中闪着异样的目光，视线毫无痕迹的从周青玉与苏蓉蓉身上收回，落在聂琰身上，
“小民一事不明，还望大人能够解惑。”
聂琰会意，“既然尸体口中含毒，为何又不是中毒而死？”
与吕家二十八人命案一样，不管是凌飞宇，还是杀死景秀的凶手，犯案手段都极为低劣。
杀人之后，伪造自杀假象，以这种智商，别说现实，就是电视剧中，也活不过一集。
“正是。”周鸿飞点头称是。
冷凝从怀中取出一枚银针，银针扎入尸体咽喉的瞬间，银针骤然发黑，众人瞠目结舌。
冷凝又取出第二枚银针，扎入尸体腹部，银针一如既往，银亮雪白毫无变化，众人茫然不解，她解释道：
“若是饮毒自尽，毒从口入，到腹中，然后侵蚀全身，致死。可尸体腹中无毒，仅有一个可能，那便是死后，有人灌毒，制造假象。”
冷凝掷地有声，众人闻而色变，特别是周鸿飞与苏蓉蓉。
刘慧面色火辣，如同被狠狠扇了一巴掌。
聂琰怒声喝道，矛头直指刘慧，“你口口声声说景秀是服毒自尽，眼下可有话说？”
“小……小人不知道。”刘慧浑身一颤，腿肚子一软，跪拜在地。
“不知道，本官看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来人……”
“大人，小人真的不知道，即便景秀不是服毒自尽，那也与小人没有干系啊大人。”
刘慧眼珠子一转，苏蓉蓉心知兔死狗烹，刘慧是她最贴心的爪牙，断然不能轻易断送，“大人，此事与慧姨无关，当日发现景秀的时候，她便已经死了，口鼻都是鲜血，这才误以为她说中毒死的。”
“是啊大人，小人当日发现景秀的时候，是……”
刘慧顺干下线，聂琰面沉如水，心中聚集的愤怒，骤然爆发，“今日，本官便让你死的明白。”
景秀的尸体手腕处有一支玉镯，而她都手腕上却有一道很明显的淤痕，并非她手镯上压花的葡萄纹，而是另外一种石榴纹。
“她在死前，必定有其他女人，压着她都手，才会留下这道石榴纹。”聂琰话音落下，同时也放下尸体的手臂。
于此同时，刘慧面色巨变，下意识将身子压的更低，右手藏在怀里，左手用力，想将手镯拨离。
可惜，一切都是徒劳。
当聂琰注意到这一细节的时候，她便注定难以逃生。
聂琰走到刘慧身前，牢牢扣住她的右手，猛然抬起，手镯在众人面前，显而易见。
苏蓉蓉面色巨变，刘慧心如死灰。
周鸿飞反而愈发平静，周青玉与老妇人，眼中恨意连绵，眼神若能吃人，刘慧此刻必定体无完肤。
是她杀了景秀，又喂她吃下砒霜，制造服毒自尽的假象。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所为。
“你这贱婢，还有何话可说？”聂琰同样杀意弥漫，对刘慧不曾有半点同情。
刘慧四肢冰凉，瘫软在地，祈求的看着苏蓉蓉。
聂琰冷笑，这才是开始，接下来……她便是自身难保，谁都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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