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哪？”
禾丰城外，高轩披头散发，伤势不轻。
一路从北楚铁骑的包围圈突出重围，几度险死还生，若不是顾言及时出现，他早与两千守城将士，埋骨北楚军营中。
眼下，他虽死里逃生，但也知晓，聂琰的计谋被札木合识破，必然有性命之危。
时至今日，一众残兵败将，能够坚守禾丰两日，已然是聂琰能够做到的所有，如此人物，于情于理，即便豁出性命，他也不愿聂琰落在札木合手中。
拖着残躯，他翻身上马，脸上的皮肉紧紧绷在一起，深怕疼痛麻痹他的思绪，让他变得怯懦。
顾言怒喝一声，他顿了下，回首看着前者，语气带着感激之情，
“多谢救命之恩。”
高轩道出一句，欲要扬长而去，顾言身形一动，挡在马前，脸上带着恨铁不成钢的神情，
“你此去只会凭添性命，对聂琰根本毫无帮助。城外烽火连天，聂琰此刻恐怕已经知晓，以他的心性，若没有应对之策，你去了又有什么用？”
“哪怕是死，北楚蛮夷除了踏过末将的尸体，否则休想伤聂大人一根汗毛。”
冷风拂尔，顾言内心暗暗一叹，对聂琰佩服不已。
聂琰上下二十余人，加上三千守城将士，居然让北楚铁骑伤亡险些过万。这对于札木合来说，绝对是奇耻大辱。
放眼整个华国，又有谁能够轻而易举的做到这般？
可战场再难，却难不过人心。若非陆天奇逃亡，若非王二饼倒戈，华国北境，禾丰州，又怎会落入为难之中？
他本以为，只是简单的官场上的利益之争……何曾料想，突然演变成如此局面？
“我等愿意追随将军，誓死护卫聂大人的周全。”
高轩面色微变，看着身后毅然决然的百十名守城将士，他们身上各有重伤，有些甚至已经岌岌可危。
若仅是他一人，哪怕身首异处，也绝不怜惜，可要带着与他浴血奋战的百十名守城将士一同赴死，他顿时开始犹豫。
谁人不是爹生娘养的，他们何错之有？
“高将军，死亦不可怕，却要死得其所。若明知事不可为而为之，那便是愚蠢，聂琰如此……你也要如此吗？”
“末将念你救命之恩，你若要末将的性命，末将二话不说，但你胆敢再言聂大人一句是非，休怪末将恩将仇报。”
高轩面色巨变，脸上露出极致的努色，对顾言恶语相向。
聂琰于他而言，已经说心中神灵一般的存在，任何人都不能轻易非议，哪怕是刚刚助他虎口脱险的顾言。
顾言不以为意，耸了耸肩，继续道：
“聂琰与我是好友，若非如此，我为何要冒死救你。如今聂琰生死不知，不止你一人忧心。但你真的忍心，让诸位将士，随你一同送死吗？”
高轩闻言，脸上露出痛苦之色，眼中被挣扎弥漫，目光扫过意志坚定，不曾被顾言动摇的百十名守城将士，哽咽的无话可说。
三千守城将士，在他亲眼目睹中死去。
马革裹尸，战死沙场，虽是将士的宿命，他但亦非铁石心肠，心中的难受，无以言喻。
“聂琰足智多谋，并非束手就擒之辈，札木合想要擒杀他，绝非易事。你若相信在下，再等候一柱香的时辰，在下与你，一同杀回静安别院，如何？”
“此话但真？”
“绝无虚言。”
“好，末将答应你便是。”
高轩重重点头，从马上翻身而下，因为伤势过重，险些没能站稳，惹来一众将士的担忧。可他只是摆摆手，摇摇晃晃走到一边，坐下休息。
说服高轩之后，顾言沉吟片刻，嘱咐众人先休息，便若有所思的看向禾丰城的方向，心中难免也有些担心。
虎牙山上的匪寇，数量虽不是很多，也并非铁血之师，若真与北楚铁骑正面交战，生还者又有几人。
但聂琰决不能死，他若死了，烈焰军的冤屈，还有昭雪之日吗？
这便是此前，顾天洛阻拦他的原因。十数年来，顾天洛无数次在噩梦中惊醒，烈焰军统帅顾天卿，忠心耿耿，却在阴谋诡计中身首异处。
铁血之师烈焰军，在一夜之间分崩离析，无数将士死于冤屈之中。
当年身在京都的质子顾言，何尝不知？
可他依旧为了聂琰，不惜堵上一切，这其中，或许有算计。但更多的是因为，聂琰骨子里的不屈不挠，与他惺惺相惜。
另外一边，李三同样死里逃生，被寒氏姐弟救下之后，也终于见到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安紫。
安紫亲眼目睹聂琰在城前叫嚣，心中便略有些改观，聂琰看似跋扈阴险，但在大是大非之前，他犹如顶天立地的英雄，让她为之动容。
“难怪大人总对柳姑娘另眼相待，原来柳姑娘隐藏的如此之深。”
李三表面粗犷，内心却是细腻，安紫既然不在刻意隐瞒，出手相救，对他亦是聂琰，眼下至少是友非敌。
“哼，若不是他自大狂妄，岂会落得如此困境，还要本小姐给他收拾残局。”
安紫颇为不忿，脸上露出薄怒之色，一双凤眼，哪有平日里的冷漠，
“待札木合识破他以假乱真之计，本小姐倒要看看他如何逃出静安别院。”
“什么？札木合已经知道了？”
李三心中惊诧不已，挣扎起身的同时，牵动到身上的伤口，痛的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句话没头没脑，便脱口而出，
“不对，柳小姐又怎会知道？”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安紫又冷哼一声，
“再者说，这等雕虫小技，蒙骗你也就罢了，岂能瞒得过本小姐？如今，暗**城那两千守城将士，恐怕也已经凶多吉少了。”
“什么？你是说，札木合早已知道大人要烧毁他们的辎重补给？所以才将计就计？那大人此刻，岂不是有危险？不行……我得去救大人。”
“札木合若如此愚笨，北楚恐怕早已灭国了。”
安紫眉头微皱，北楚蛮荒之地，除了天然的气候和地理优势，难以被恐怕之外，也正是因为有北楚铁骑镇守。
若非如此，又如何在四国之间周旋？
聂琰看轻札木合，本就是大错特错。
其实也不能完全怪他，只因札木合在城前被他戏耍之后，让他低估了札木合对实力。
“以你如今的伤势，去了又有何用，你且安心养伤，我家小姐不会见死不救的。”
寒羽低声劝阻，李三迟疑之后，还是不愿坐以待毙，
“不行，哪怕是死，我也要死在大人前面。”
安紫与寒羽对视一眼，前者深深看了李三一眼，后者反而觉得理所当然，聂琰能够让李三等人誓死效忠，自然有过人之处。
于此同时，札木合与易沐恒等人，已经将静安别院团团围住，哪怕是一只苍蝇，想要进出，也困难重重。
而距离三日，还有整整十二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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