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楼梯正中间处，有一个安着单向透视玻璃的小暗窗，可以瞧得见下面大厅中的情况。
龙南衣向下望去，看见凤离绝左手拿着枪低垂在一侧，右手则捂着左胸口处的位置，鲜红的血液从他五指缝间流淌出来，染红了他胸前的军装和整只手掌。
他脚下光洁而亮堂的如镜子般的地面上，也滴落下些许的红色。
在数盏华丽的水晶吊灯照耀下，他的面容苍白，似乎先前的红润都已经化为鲜血流出。
龙南衣那一枪没有正中的往他的心脏打去，毕竟她不能真的杀了凤离绝。
但，他先前如此轻薄的对她，她的血可不是白吐的，自然也是要他尽数的赔偿回来才算公平。
凤离绝忽然抬头，与龙南衣的目光对上，他的眼里有些许的悲戚流转而过。
龙南衣心下微微一惊，若不是她知道窗户上安着的是单向透视玻璃，都该以为他是在隔着距离直视她了。
中了枪，不赶紧去军医院救治，还在此处这般凉凉戚戚，也不知他的心间此时辗转过甚么？
楼下上来的一批脚步声越来越近，应该凤离绝的手下上来查看黑老汉尸体的，龙南衣赶忙转身下楼。
此时的大厅乱糟糟的，凤离绝不管身旁的副官跟他说什么话，他都不加以理会。
枪伤他受得多了，中弹的感觉有些习以为常。
只是，他的心更痛。
所到之处，习惯性目观八方的凤离绝在踏进门的那一刻，便在二楼瞧见了龙南衣的身姿，虽然她有刻意在躲藏，虽然二楼的灯光不如大厅明亮。
可他还是一眼，就瞧见了他心心念念的小女人儿。
凤离绝对危险到来前的嗅觉很灵敏，有人朝他举枪时，他便隐约感觉到了。
他条件反射的去摸出腰间的配枪，准备率先朝危险处射击，却无意间憋见了朝他开枪的那只手。
那手如此白皙纤细，好看的像是上等的白玉雕刻出来的，又怎么会是站在那里的那个粗鄙老男人的手？
一般的女人也极少生有那么好看的玉手，他只见过龙南衣的手才如此好看。
他微微失神下，便中了枪。
众目睽睽之下，别人没瞧见，但凤离绝的目光多毒辣？他亦瞧见了从黑老汉身后，逃离的那抹窈窕身影。
如此熟悉，可不就是他的南衣么？
她想杀他？
可子弹没有穿透他的心脏，只是边缘而过。到底是她的枪法不准，还是她不想真的杀了他？
凤离绝失血过多，眼前一黑。
“少帅！”凤离绝身边的副官惊呼道。
龙南衣趁着大厅的混乱，悄悄下了楼，混入了人群中。
她走到宴会放食物的长桌旁，上面的各类甜点摆放的精致，龙南衣顺手拿起一块用陶瓷小碟子装着的法式小蛋糕，吃了起来。
这款式蛋糕的味道，甚是不错！
甜而不腻。
一抹高大的身影，正朝龙南衣这边走来。
她站的这边比较偏角落，那个人又刚好走过来站在她的前面，于是立即就挡住了璀璨的灯光，映下一抹阴影。
“很好吃？”男人见龙南衣吃的香甜，便伸手在桌上也拿起一块她所吃的法式小蛋糕，用上面摆放着的银色小叉子挑起一点放进嘴里品尝。
龙南衣抬头看去。
是他？余木之口中那个南方革命党，赵念亭。
她先前在督军府门口，无意中与他视线碰到过，也算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吧。
“嗯。”龙南衣点头，就不再多加去理会他。
她转而低下头，继续吃自己的蛋糕。
赵念亭似乎对手中的蛋糕兴趣不大，没有吃多少口，便放了下来。
他并未就此离开，似乎也不太介意龙南衣的冷淡态度。
转而，凑到她的耳边轻声问道：“姑娘是怎么让两个剪纸片儿，将一个已死之人扶起来的？”
龙南衣抬眼打量着面前的男人，漂亮的眼眸微眯，而后轻启樱唇：“好奇是会害死猫的。”
赵念亭无所谓的耸耸肩，接着似开玩笑的语气道：“你就不怕我将刚刚所见的事情，原封不动的告诉这个府上的人？听说那位凤大少帅啊，可是个极其狠辣残忍的主儿。不过这会啊，就不知凶多吉少了！”
龙南衣轻笑，只是隔着面纱看不清楚，吐字轻柔干净：“南方革命党的赵念亭先生，今晚到访凤家督军府，恐怕目的也是不纯吧？”
“实不相瞒，我也是来暗杀的。真还要多谢姑娘替我解决了那个目标呐，赵某人就大恩不言谢了！”赵念头笑道。
他说替他解决了暗杀的目标，不知指的是那个情报组织的头子，还是凤离绝？
龙南衣虽略微疑惑，但也不去追问，反正她不感兴趣。
赵念亭走后，余木之便寻了过来。
“大小姐，刚刚凤大少帅中的子弹，可是你开的？”余木之小声问道。
他是知道，龙南衣会用枪的。
先前，她还未来到上海前的几个月，龙京柏怕她以后在外遇到危险，特意对她进行了这方面的培训，以备不时之需。
她又聪慧，一点就通。
不过短短数月，各类枪支弹药便学的极为好了，在枪法上更是百发百中。
龙南衣不答，反而笑问道：“你怎么就不觉得是那个情报组织的黑老头，要暗杀他的呢？”
“他这趟来，本就是专门找凤督军与凤大少帅做情报生意的。”余木之说道。
倒是一语点明，那个情报头子没有这个动机。
“我没打中他心脏，他是不会死的。”龙南衣淡淡道，“只是，他欠了我点血，得还了才行。”
余木之便也不再多问了。
不过，他倒是很好奇，那个情报头子到底是怎么死的？
他先前怕龙南衣出事，回去没法跟少帅交代，故而他在楼下时，目光基本紧紧关注着龙南衣的动静。所以，他是见到过那个情报头子倒下去的画面的。
而后，龙南衣就走近蹲下，因为二楼栏杆并不是镂空的，所以他看不见龙南衣蹲下去做了什么，只看到那个情报头子又站了起来，但肢体各方面都很是僵硬。
还有，那个情报头子的眼睛虽然开着，但细看之下，还是觉得睁开的有些怪异，像是人死不瞑目时的样子。
所以余木之猜想，凤离绝身边的副官朝那个情报头子开枪时，那人其实早就已经是死人一个了，故而朝凤离绝开枪的，应该是自家的大小姐！
余木之将自己心中的疑问问出来。
“毒杀。”龙南衣只是淡淡两字道，其他并不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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