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铮行要忙着协助那些工作人员, 毕竟都是在给他家跑腿。
而原温初经过一番深思熟虑, 打算去见一见段禾丰。
她出去的时候那些工作人员都散得差不多, 休息室里头,段禾丰坐在那里,再无旁人。
天冷, 但是他穿得不算厚, 只有一件清冷的大褂,头发梳得很整齐, 坐在那里,端着一杯茶。
气韵悠长,说得就是他这个架势。原温初走进来,他点了点头,手指指向身旁的凳子,开口说道。
“你也想听我开腔?”
原温初一怔,她十分诚恳, 并且诚实地说道。
“我不听戏。”
段禾丰饶有趣味地盯着原温初看。这姑娘做派一瞧就不是普通人家,而且她坦荡自然, 放得开,自然而然就能流露出一股舍我其谁的气场来,绝不是小门小户家的姑娘。
她穿着西式礼服, 一点儿也不畏惧旁人那些看向她的眸光, 但是也正因为她坦坦荡荡, 反而叫人觉得看她一眼都好似亵渎。
换做过去, 这样的人, 适合做个女菩萨,让人觉得凛然不可侵犯,端在那儿,自然宝相威严。
但是她这么千娇百媚,也亦是一种新潮的美。
段禾丰伸出手,手指关节敲打两下桌子,他冷静说道。
“我每日六点便得回去休息。这位评委……小姐,有话可否快些说?”
原温初直接坐到段禾丰身边,她坐下来了,段禾丰目不斜视,然后听见这个姑娘说道。
“二爷为何到港城来?北面不好么?听闻沪上也是十里洋场繁华好地方,为何不是这些地方,而偏偏是港城?”
她管段禾丰叫二爷,这是他的票友对他爱称,因为段禾丰在家中排行第二,戏唱得好,而且当年在北面风头无二,唯有一个唱老生的荣涛平可以同他平分秋色,因为对方资历长,所以他在戏剧界就排了一个公认第二,这个二爷的典故就此而来。
原温初虽然不听戏,来的时候,该打听的事都打听过。
听闻段禾丰是被他的朋友邀请来,他在港城也有不少老朋友,来的时候更是传闻带来了两箱黄金,甚至港城还有胆大包天的劫匪打他主意,深夜闯入他家,翻了一个底朝天。
所幸没有闹出人命。
眼下对面女孩的眼,定定凝望他,段禾丰即便目不斜视,也能够感觉到她视线所及,他开口,声音清润婉转,比男子音调偏高,如此才能唱出旦角的妩媚来。
“我来港城,就是觉得北面时局不好,何况我打定主意不再开腔,若是留在熟悉的地方,难免碍于朋友之谊,依旧要登台演出一二,倒不如索性来人生地不熟的港城,自在些。”
原温初点了点头。一般人听见段禾丰这样说,难免要追问他为何不愿意再开腔唱戏,段禾丰连后头的话都准备好了,却听见原温初说道。
“听说二爷想拍电影。拍电影自然是好事,能让更多人欣赏到二爷您的精湛演出,哪怕不去沪上,沪上的电影院也能够播放您的唱段。”
“可顾氏毕竟是公司,不做慈善。录制电影盘开销很大,若是赚不回本,蚀本的生意自然是做不得。”
“当然,我不是顾家人,不能来保证什么。只我如今被顾氏聘请,做了个财务顾问,专门负责一些税务律法相关的问题,我想要问问开段先生,想录哪几出戏,有没有自掏腰包的打算,有否想过合法避税?”
“怎么分成?后续若是借用段先生的唱段放在其他电影里头是否应当支付其他费用?”
“既然录了唱片同电影,如何保证段先生日后不去其他电影公司,录制同样片段同顾氏影业打对台?”
“日后若有新作,是否该保证顾氏影业的优先权?”
段禾丰:“……?”
他在港城避世颇久。旁人找上门都谈唱戏,要不然便是他的听友慕名而来,这个姑娘对唱戏的确是一窍不通,她找上门……似是做生意?段禾丰专心艺术,被她问得有几分茫然,明明是个比她年长至少十来岁的男子,在这方面却是空白一片宛若白纸。
原温初掏出早已经准备好的合同。
“段先生回去可以先看一看。这是初版的合同——若是没有异议,可以考虑同顾氏签订一下合作的契约。”
“段先生既然想要休息,我不打扰了,下一次见,希望段先生能够给我答复。”
对面美貌的女子冲着他点头,然后比他还要更快一步,抢先转身离去,只留下段禾丰一脸茫然地盯着她的背影,因为她这一出公事公办而有点反应不过来。
这姑娘……
做事还真利落。她说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呀?
段二爷觉得有点一头雾水。港城的风气……美貌女子竟是这么个做派?
……
原温初走出门,顾铮行正好也跟工作人员把后续的事情都处理完,他照例要开车送原温初回去的,原温初走在他身旁,他伸出手,飞快地摸了一下原温初的手掌。
然后他说道。
“你的手掌心好凉。那件小礼服虽然漂亮,冬日穿起来太冷——日后还是穿棉衣好些。”
原温初因为他的话笑了起来,她的声音听上去颇为愉悦。
“那样拍出来的照片怎么可能好看?”
顾铮行的嘴巴甜得像是抹过蜜糖。
“反正你穿什么都好看,什么都对你没有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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