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留一条缝隙的窗户隔绝了外头的大半寒意，屋内生起了暖炉，木炭在火盆中燃烧着。
墨绯烟站在桌边，一名衣衫半褪的男子坐在她旁边，混着鲜血的发丝撩到身前，露出了满是伤痕正在流着污血的后背。
当下不便用灵力，以免招来附近修者和妖魔鬼怪的注意，男子又不肯让她去找沈星尘，便只能她亲自动手来处理包扎了。
亲自动手倒也无妨，实际墨绯烟处理起明庭的伤口来已是游刃有余，毕竟在玉溪派时，她已偷偷为他处理伤口了那么多年，初时还毛毛躁躁老弄疼他，到后来已熟稔无比，力道不轻不重恰到好处。
不过以往明庭在包扎时都是昏迷着的，便是弄疼了，他也只是哼唧几声，这次他醒着，墨绯烟便随口问道：“疼否？若是疼，我轻一些。”
明庭应当是没料到她会这般柔声细语地询问，遂沉默了片刻才抿紧了唇，冷淡回到：“不疼。”
墨绯烟便也不说话了，专心致志为他缝合。
约莫一炷香后，所有伤口都处理完了。
墨绯烟方要把木盆里的血水拿出去倒了，一柄残破的长剑横在了她脖子处。
长剑剑身虽残，剑上凌厉的杀气却半分不减。
墨绯烟低垂着眼眸默了默，接着斜眼看向持剑之人，淡淡道：“莫要白费力气，你此刻伤不了我。”
“……”
明庭幽幽注视着她，顿一顿，将剑收回，重新坐下，轻喘一口气，说道：“为何救我。”
纵使不肯承认，但能在这里见到墨绯烟，且她毫不犹豫便救了他，他心里是觉得欢喜的，甚至欢喜到生出一点点期待。他已叛出玉溪派，又身怀魔气，她是正道中人，是墨一鸣的亲妹妹，可她却救了他，那是不是说明在她心里他是有点地位的？
“为何受伤，为何人所伤？”
墨绯烟未回答他的问题，她定定注视着他，神情显得有些晦暗不明。方才为他处理伤口时，她发现他不但外伤颇多，内伤亦是有些严重，灵脉受损灵力运行不畅，金丹几乎处于封闭状态。
“……”
没能问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明庭略显不快，便低下头不说话，好半天后才抬起头看向墨绯烟，冷笑一声道：“我杀了鲛人国国主老鲛王，是鲛族在追杀我。怎么，绯烟仙师问这些做什么，莫非是想帮我？可我已叛出玉溪派，不是玉溪派的弟子了，绯烟仙师要以什么身份来帮我？你帮我，不怕鲛人族怪罪玉溪派吗？”
闻言，墨绯烟面露惊诧之色，随即蹙紧眉头看着明庭，沉声：“你可知，鲛族自古以来便骁勇善战，鲛族士兵大多是穷凶极恶之徒，便是如此，同在西海，蓬莱的聚华宫才会让鲛人国三分。”
“那又如何？”明庭无所谓地笑笑，一副完全不把墨绯烟所言放在心上的态度，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的伤口，慢悠悠道：“鲛王我已杀了，你说这些又如何，难不成要我主动向鲛族求饶，求它们饶我一条贱命？”
“……”
墨绯烟眉头深锁一脸忧心，明庭杀的若是普通鲛族还好，可他杀的偏偏是鲛王，鲛族国主！一国之主被杀，鲛族如何能放过他，他便是主动去求饶，鲛族也定会将他撕成碎片，魂魄投入混沌之地内，永世不得超生，永世在里面受苦受难。
“师妹，你睡了吗？”
这时，门口忽地响起沈星尘的声音，一听到他的声音，明庭的脸色便阴沉起来。
“师兄，我、我……我就要睡了，你有何事？”
墨绯烟不擅长说谎，能让她说出这样一句话来，仅磕巴了一句已是不容易。她微微红了脸，为自个儿居然开口骗沈星尘而羞愧，手紧张地攥住衣摆一角，生怕沈星尘会觉察到她在说谎。
明庭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以为她心仪沈星尘，故而同他说话才会害羞，如此，脸色更是难看，满是山雨欲来之前的阴沉。
沈星尘也不知有没有觉察到屋内多了一人，片刻后，他低声说道：“西海的夜幕比陆地要更快降临，夜深寒气重，方丈仙岛又夹在混沌和槐虚之间，师妹小心点，若是遇到什么妖邪之物，尽管开口，师兄会马上出现在你身边。”
“多谢师兄，师兄！师兄早、早些歇息……”
墨绯烟这句话的语调高低起伏明显，熟悉她的人一听便知她定是遇到什么事了，语气才会如此起伏不定。
沈星尘立刻出声道：“师妹？你怎么了？”
墨绯烟僵硬答道：“无、无妨，是一只老鼠，师兄你、你去歇息罢。”
“……”
沈星尘立在门外，一门之隔，他明知墨绯烟房中有旁人在，可师妹没有告知，他便知她不愿他进去见到这人。
便在门外默默站了小会儿，而后心不甘情不愿地转身回到自己房中。
屋内，墨绯烟已被明庭压在了桌上，并非是她不反抗，而是对方不知用了什么阴邪招数，趁她忙着应付沈星尘，一缕黑气悄悄刺入她掌心，再顺着灵脉探入到她的金丹之内。
明庭肖想了墨绯烟多年，可谓是有些走火入魔的程度，此刻，他终于把脑子里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付诸于行动了，左右他已叛出玉溪派，何必再顾忌这个害怕那个，索性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揽月峰的绯烟仙子，出尘绝艳，可远观而不可亵……好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你既是仙子，又如何能对凡人动情？我配不上你，沈星尘也配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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