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发第四天上午，月桂别墅里
青年人和律师走远了，他们的谈话声管家先生没有听到，他只是默默走回到别墅大门口，从正面看上去，别墅依旧同以前一样，完好无损的深灰色墙壁和大门遮掩住了残破的内里，也暂时挡住了所有的罪恶。
管家先生一动不动站立着，凝视着，好像石化了一般，他的瞳孔中悲伤在褪去，渐渐带上了一丝焦躁，许久，他终于深吸一口气，把手伸向了门扉。
可他的手指还没有碰触到门锁，里面就发出咔嚓一声，随即大门缓缓打开，婆婆站在门框内侧，朝管家先生微笑。
“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管家先生带着抱怨的口气，脱口而出，话语落音，他才好像意识到不对一样抬手掩住了嘴巴。
婆婆并不介意他的问题，只是问：“小宏，你还好吗？”
管家先生没有马上回答她，两个人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隐隐的不安。
“我很好，你不用担心。”
摇头苦笑，管家努力收敛起情绪，准备绕过婆婆进入屋内，但婆婆却没有让开的意思，继续问：“为什么要对他说那些话？你不说，他也可以猜到是你的。”
“我…希望知道默默的身世，这么多年来，他从未承认过默默。”
“可他也从未否认过。”
“你难道不心疼April吗？”
“我心疼她…过去，曾经心疼过，可是现在，我很迷茫，真的。”婆婆低下头去，嘴里喃喃说着，像是说给管家先生听的，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管家低下头，他此时已经和婆婆近在咫尺，伸手想要搭上老妇人的肩膀，却被对方握住了，他怔了怔，脸上闪过一丝意义不明的神情，不自觉皱起眉头，又瞬间好似想到什么，舒展了开来。
婆婆没有注意他的表情变化，只是轻轻摩擦着他的手心，说：“别进去了，里面一塌糊涂，我都还没收拾干净呢。”
“那些人在干什么？”
“应该都去了地下通道，但龚梅叶好像还在附近找默默，我怕他们发现我，所以一直躲在仓库里，等待时机。”
“不打算处理掉她了吗？”
“本来是打算的，现在不可能了。”
“为什么？”
“有个奇怪的人进了屋子，我不知道他是谁？不敢轻举妄动，万一被发现身份的话，我们就全完了。”
“发现也没关系，你知道的，我们现在都不是自己。”
“他很危险，我感觉得出来，而且，他好像还有个影子，我老眼昏花的，恐怕很难逮住他们。”
“你的意思是，他比那些警察还难对付？”
管家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婆婆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是点了点头，回身看了眼屋内，然后把大门关上，轻声说：“小宏，我有个办法，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她的右手始终紧握着管家先生的手，好似害怕对方弃她而去一样。
“什么…办法？”咕噜一声，管家咽了口口水，紧张的问道。
婆婆却依然微笑着说：“你离开这里，去向警察求救，就说屋子里的人都是牟婆婆杀的，反正那老妇人的尸体已经被送进了那些小家伙的巢穴，他们不可能找到。等你走回，我就马上逃出去，回月桂家，继续扮演以前的角色。”
“树林里、密道里都有警察，你逃得掉吗？不要再想这种不切实际的事情了，让他们去查吧，我们就是月桂别墅的托管人和老女仆，就在这里等他们，谁也不用承担罪名！”管家先生猛地抽回手，说道。
“呵呵…”婆婆轻笑出声，说：“谁也不用承担罪名？你倒是说得轻巧，这里的尸体数量不对，只要一查，我们就会被列入嫌疑名单。”
“尸体数量？”
“是啊，你不知道吗？默默找到了了不得的东西，楼上那女人也是，她差点被小晋引导出真相，幸好，小晋走了，我才有机会杀了她，呼……叶梅，小梅，她真不应该给自己取这么个令人讨厌的名字。”
“你说什么呢？”管家越来越疑惑了，视线紧盯着婆婆逐渐变得疯狂的脸，惊恐在他心中游走，给他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嗯？你不知道吗？过去April叫什么名字？”婆婆仰头问他。
管家顿了顿，犹豫着张开嘴想要回答，却在下一秒被婆婆抢了话头。
“叫叶梅，叶子的叶，梅花的梅，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在保护她，把她藏在楼上最后那间房间里的人也是你，对吗？”
“呃……”
“沉默就等于默认，小宏，帮帮我，帮我最后一次，这次，我不会再让你受伤了。”
“好吧，婆婆，我可以去求救，但你打算怎么走呢？”
“这你就不用管了，我自有办法，那些警察，还没有打通树林里所有的路呢！”
“……”
对话到此结束，管家先生没有再反驳下去，他犹豫着挪动了脚步，按照婆婆说的离开房屋，前往警察所在的地方求救。
在他背后，婆婆又轻声问了一句：“小宏，你的手在发抖，是伤口裂开了吗？要不要我再帮你包扎一下，仓库里应该能找到药和纱布。”
“不用了，我自己会处理，你最好走之前，把厨房浴室在检查一遍，决不能留给警察你来过的证据。”
“没关系，没关系了，来之前，他们就知道有我的存在，所以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关系了，小宏，你放心去吧。”
婆婆的话听上去很轻松，她看着越走越远的管家先生，直到对方进入树林，才转身回进屋子里面去。
身后传来关门声，管家猛地停下脚步，转头朝后看去，阳光照射在他脸上，把他那张布满冷汗，带着恐惧的脸庞完全暴露出来，由于紧绷，似乎连皱纹都变少了。
与婆婆的对话让管家感到害怕，他也不知道是哪句话出现了纰漏，只感觉好似有什么东西敲击在他的心脏上，让他一直以来的自信开始溃散。
树林里似乎还能闻到浓重的血腥味和腐臭味，刺激着管家脆弱的鼻腔，他一刻也不想在这栋血腥的别墅周边停留，快速调整好心情，他屏住呼吸走进了树林深处。
‘那里，就在那里！还好，我记下了当时的方位，希望刑警还没到达，老太婆估计也是想利用那里逃跑，我得把他们一起埋葬了。’
想着，管家先生右手伸进口袋，掏出来一个有着圆形握把，细长尖锐的金属物，紧紧捏在手心里。
他用另一只手将自己花白的头发全部捋到脑后，手指缝隙间，一些黑色的，好像不属于头发的东西若隐若现，几缕白发轻轻飘落，掉在泥土地上，完全没有被他注意到。
‘那些血到底会不会露出破绽呢？要是被发现可就糟糕了，等回去之后，好好打听一下，反正警察肯定会查到那里，躲不躲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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