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离开那间屋子，走在石阶小道上，周围是布置颇为雅致的流水花园，将近午时的阳光照下来，很明媚，也很温暖。
东方不败依旧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等着书生开口。
李玄看了看左右仲夏季节的繁茂景色，开口时却问了一个听起来完全没有任何关联的问题：“阿姨觉得，你觉得这片光景如何？”
看着园林中枝叶茂密，鲜花盛开，充满生机的风景，东方不败微微有些疑惑的皱起眉头，搞不明白书生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但还是回答道：“这里是‘四季斋’，是当年盈盈年幼时居住的地方，风景自然是极好的，春时鲜花烂漫，夏月流水溪溪，秋后金果累累，冬日银装素裹，是黑木崖上的一处好所在。”
“任老匹夫还在当教主之时，东方某当年时常会过来这里看望盈盈，还会教她一些启蒙的剑术，那时她还是一个粉琢玉器般的小女孩，只有这么大点……”
说到这里，东方不败比划了一下任大小姐当年的身高，接着又道：“很可爱，很活泼，也很努力好学，一个劲儿的‘东方叔叔，东方叔叔’的叫着。”
“我一生未娶过妻，只因那时的我觉得，自己是混江湖的，做的是刀口舔血的买卖，与人拼杀，说不得什么时候便会死于非命。”
“因此，便将她看做是我的女儿一般，对她疼爱有加，直到后来……唉~！不说这些了，此时却是物是人非，盈盈从一个小小的女孩子，变成了一个美丽女人。”
李玄点点头，突然间又转开了话题，问道：“活着不好吗？”
嗯？
东方不败疑惑的看向他，颇有些不解。
李玄轻轻抚了抚扇骨，道：“有关童年的事情，盈盈曾与我说过，她说起她与东方教主的那般往事，也说起即便是后来任大教主失势被囚，东方教主也未曾赶尽杀绝，反而对她照顾有加。”
“我更是知道，杨莲亭不止一次的对盈盈动过杀念，但却因为东方教主的原因，不得已放弃了那些计划。”
“因为这种种事情，盈盈她心里十分感念东方教主的恩情，所以才会在重夺日月神教的权柄后，留下东方教主的性命。”
“这算是善有善报？也可以这么说。但总归来说，是盈盈她不忍心看着东方教主你死。接下来的原因，则是出于我个人对东方教主你的尊重，想要留住东方教主的性命。”
东方不败冷哼一声，道：“哼，你就是这么尊重我的？”
李玄没有理会她愤闷，继续说道：“在我看来，似东方教主你这样的人杰，不该是那样一个下场。这世间的悲剧已经够多了，我也看腻了，我们为何不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呢？”
“活着不好吗？”
他再次问出了这个问题，指了指周围的林木鲜花，小桥流水，说道：“这是一个充满生机的世界，有着温暖的阳光，清新的空气，美丽的鲜花，一切都是如此生机勃勃。”
“当然，我不否认，这个世界也存在着种种让人绝望痛苦的事情，但人们却依旧坚强的活着，一代又一代，即便面对着这至暗天下的无尽痛苦，人们还是在努力挣扎的往下活。”
“活着，是身为人的本能，我们渴望活下去，迎接世界的美好，因此有了‘长生久视’的仙之一境。”
“本门师姐李秋水就是最好的例子，她虽然已经九十多岁了，但依旧青春换发，如初嫁的妇人一般，美丽不可方物，而且还一直在探寻着升仙的奥秘。”
“期望自己可以活的久一点，看一看这世间万物一点点的美好变化，东方教主如今也不过四十多岁，而若是以变性的时间来说，身为女人的你，现在也不过是个‘少女’而已。”
“你的生命才刚刚开始绽放，为何却要去往那没有任何生机的世界？说真的，不管世人如何不解，对你由男变女如何歧视，但在我李明阳心里，你却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这个了不起，并不是说，你当年是如何风光，如何的威风不可一世，而是出于对于你这种‘逆天改命’的探索精神，报以无比的尊重。”
东方不败听到这话，肃然一惊，她未曾想到，这个书生才是最为欣赏她的人，片刻后却是苦笑摇头。
道：“那也只是东方某当时被逼的没办法了，只能孤注一掷的走下去，会变成这样，也只是偶然罢了。”
李玄摇摇头，道：“人之所以会称之为人，是因为人类的世界在不断的进步，而这个进步的起始，便是从偶然开始的。”
“由于某一个偶然，人类有了起初分别于其他物种的群体智慧，又因为某一个偶然，人类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独立智慧。”
“然后还是因为某个偶然，我们有了这世间独一无二的想像力与创造力，团结在一起，组成了群体，组成了部落，组成了国家。”
“有了音乐，有了绘画，有了艺术。有了数术，有了医术，有了武术，这一个独属于人的璀璨文明，就这样绽放开来，人也成了万物之灵掌。”
“而这一切，全部都来自某个‘偶然’，这是一种偶然，或许也是一种必然，千万种偶然与必然，汇聚成了人类最杰出的智慧。我说这些，东方教主懂了吗？”
东方不败懵了，这书生说的某些话她完全听不懂，但某些地方又是懂的，就是一种似懂非懂的感觉。
最后强行以她所能理解的范畴，将这些言论压缩在“因果”二字上，什么偶然与必然，不过只是有因必有果，这样混淆起来理解便好。
然后她便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我这么伟大？或者说，我在这书生心里，竟是如此“伟大”？因此，他想方设法的留住我的性命？这也……太荒诞了吧！
微微吸了口气，东方不败突然觉得心里沉甸甸的，这种感觉怎么说呢，是她以前从未体会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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