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也许可以明白，博衍为什么会笑。
有些天才是值得被夸奖的，有些，则是出于无奈。
博衍不是外人所说的天才，他只是被迫成为这一类人。
没有足够的学费，如果成绩不够优秀，就只能选择辍学，但是他有妹妹要养，他没有资格去辍学。
那段黑暗的日子，博衍现在根本就不敢回想起来。
外人都道北城医科大学骨科一把手，博衍，荣获诺贝尔医学奖提名，被聘北城医科大学终身教授，那又如何，没有人知道这些光鲜亮丽的背后，隐藏着什么。
容楚道：“你和博衍商量吧，如果博榮抓到了，是逃不掉的。”
要么，亲手把亲生父亲送进监狱，要么，任其流浪一生。
顾庭君只好，约谈了博衍。
——
博衍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好是晚上的八点钟，唐橘刚吃过了晚饭，他将碗筷收拾干净后，安静地离开了她的家。
唐橘看着他一言不发的样子，心里有些难过，也有些憎恨。
恨他，为什么和博榮扯上关系，恨他，为什么要姓博。
他不解释，他不请求原谅，他只是默默地座着认为自己应该做的事，哪怕她冷着脸，不愿意接受他一分一毫。
这样的男人，冷静的惊人，自制力强的让人可怕。
她在想，博衍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为什么，他可以一个人承受所有，哪怕被冤枉，被迫收拾父亲留下来的烂摊子，被迫接受她的恨意，他都不愿意给她一个解释，他到底，要她怎么对他......
......
博衍驱车到了君悦，顾庭君已经在包厢等着他，君悦包厢里的冷气呼呼的吹着，给炎热的盛夏送来了一阵清凉。
服务生推着一瓶珍贵的红酒进来，菜色已经上齐了。
顾庭君和容楚坐在一侧，博衍也只是安静地坐着。
“找你来呢，是这样的，我们分析过了，博榮这个情况，如果唐橘起诉的话，他就是有杀人的罪名，无期徒刑是跑不掉的，我想知道，你怎么看。”
容楚颇为公事公办的语气，让顾庭君恨得牙痒痒的。
现在都什么时候，还在博衍的心上扎刀子。
出乎意料的是，博衍只是淡定地挑眉，“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你的意思是......”
“他欠唐家一个道歉，我希望找到他，能亲自带他去唐家人，还有夏教授面前，道歉，至于要赔偿，我来。”
“你的意思是，你要替博榮承担责任？你不会疯了吧？他从你高中的时候，就没有尽过抚养的义务，不然博雅怎么会小小年纪出来当网红？”
这一点更是容楚无法理解的。
“万一唐家要你一命偿一命，你也给吗？你是不是疯了？！”容楚气急，她就没见过这么纯的人，亏他博衍还被称为医学界的天才，我看是蠢材还差不多。
博衍拿起了茶，抿了一口，镇定自若地道：“是。”
“我看你就是疯了，博榮这个人，罪该万死，可你是无辜的，博雅也是无辜的，你们两兄妹，真是上辈子欠他的。”
可是，生气又能如何，于事无补不是么，博衍垂眸，他们说的，他都知道，并且很清楚。
他表明的立场，容楚和顾庭君，也很清楚。
“博衍，你变了。”容楚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事实，就是这样。
以前的博衍，高傲，冷漠，不可一世，带着永无止境的疏远。
而现在，烟火的气息已经因为一个小姑娘，越发的浓郁，就连那高傲的头颅，也已经一次又一次地低了下来。
为了她，他真的就这么愿意，去一个人承受这一切？
顾庭君皱眉，“要不，和夏教授说说吧，也许看在唐橘的面子上......夏教授会......”
博衍打断他，冷着脸说道：“不需要，如果要我的命，给他就是，博榮的事情，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至于夏教授。”
博衍顿了一下，继而说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件事情，是我不孝，无论他有什么要求，我在所不辞。”
他决心已定，顾庭君也不再劝说下去。
容楚夹了一口菜，食之无味。
这样的结果，是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
暗黄色的灯光洒落在他的侧颜上，他眸子里的失魂，担忧，一目了然，顾庭君笑了下，英雄难过美人关，说的就是他吧。
一个尽管出身泥泞，却出淤泥而不染，依旧那么高高在上，宛如神祗，用自己的努力，换取现在的一切。
他的父亲，犯下了不可原谅的错误，终归是父子血脉相连，得到这样的可能性，他也会难过，也会失落，可是却无可奈何。
他爱的人，对他冷眼相待，他的恩师，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情，才会教他，也许夏教授的胸襟，也是无比宽广的。
包容一切，为师之道，夏教授做得很好，尽职尽责。
这两个男人，竟然在这里如此相像，他是不是觉得，有其师必有其徒？
一顿饭吃的大家索然无味，博衍离开的时候，顾庭君说，“他一个人，反侦查意识挺高的，所以找到他，也需要点时间，但我觉得，他会来找你的。”
“嗯。”
“在他找你的时候，记得想办法拖住他，然后通知我们。”容楚递给他一个小型的报警器，“他出现的时候，你只需要按一下，我们可以立刻赶到。”
博衍看着手里的东西，只觉得千斤重。
他面无表情地嗯了声，转身走进了黑暗里。
黑色将他完全吞没了，哪怕是南城这个国际大都市的霓虹灯，都没有办法照亮他的身影。
容楚哭了，看着博衍的背影。
孤傲，僵直，失魂，无奈。
顾庭君打趣道：“哭什么？都快成小花猫了。”
容楚笑着流泪，“顾庭君，我以前觉得博衍那么高高在上，那么优秀，那么那么的光亮，就好像全世界最亮的那一颗星星，都比不上他的万分之一，可是现在......”
顾庭君失笑，“博衍不是故意这个样子的，只是从来，都没有教他，如何和别人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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