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棋友认输。
李铁如说：“你这棋下得太不简明。你没必要杀我，逼我做活不就赢了吗？而且那时我都已经准备认输了。”
他并不是得瑟，更不是为了给对方吃后悔药。
他是真有点替人家可惜，这盘棋前半盘全然是人家在表演。
再就是深深的庆幸和后怕。
另外，他还明白了另一个道理——坚持就是胜利。
很深刻，很无厘头。
这盘棋不就是个极其典型的范例吗？
那时的局面，怎么看都是黑棋输定了，一丁丁希望都没有。
别说黑棋最多只能后手活，即便可以先手活应该都输定了。
但事情就这么奇妙。
白棋本来无论如何输不出去，但他非要屠龙，自己主动寻求复杂。
而且，屠龙成功的可能性，应该是大大高于黑棋活棋的可能性。
但李铁如依然不同意对方的做法，换成他一定不会那样做的。
他的想法是，简简单单、轻轻松松地，把应该赢的棋赢下来，何乐而不为呢？
屠龙即使成功，费时费力的，不还是赢了这一盘棋吗？何苦呢？
时过境迁，许久之后他隐约猜到一些。
关键是，王棋友已经提前输了第一局，终局时拼搏，被提了许多子，输得有点惨。
于是，好不容易第二局取得了胜势，他又不满足于简单赢棋。
若是成功屠龙，不就可以把前面输棋丢掉的面子彻底挽回了吗？
李铁如虽然相通了这一节，还是觉得对方这想法很可笑，很没意思。
在他看来，哪怕仅赢半目就是赢，而赢一百目甚至更多还是那样，也是赢一盘棋。
也就是说，屠龙不屠龙根本没关系。
屠龙应该是争胜负的一个手段，无论如何与面子扯不上关系。
赢了才谈得到面子，输了基本全白搭。
这时他对围棋的观点就是如此，还是胜负至上。
等到周六，李铁如接到了那子的电话，告诉他，若没事就去小蔡那里集合。
一共召集了八个人，打算玩一天围棋，同时为小蔡培训点开业庆贺一下。
地点就在南兴隆小吃街的南边路东的一栋六层居民楼的三楼。
吴建中没来，另找了供电局刘丙壮和水利局张五民还有邢秋悦。
加上小蔡、那子、小何、老秦、老毕，一共九人，准备分两方打对抗赛。
这是小蔡租的房，两室一厅一卫一厨，大概有七十多平米。
里面卧室小蔡两口子住。
有窗户的外侧一室当做围棋教室，其中放了两排八张小棋桌、十六把小椅子。
窗对面靠墙放了一个橱柜，上面立着磁性大棋盘，这就算是讲台。
大棋盘北侧靠墙还有张单人床，是小蔡闺女的。
他闺女在一中，刚上初一就已经住校，学习成绩很好。
棋具十二副，棋盘都是很轻薄的三合板制作的。
两侧墙壁上挂着关于围棋的一些宣传用品，有围棋十诀、少儿学围棋的益处等。
小蔡忙着烧水沏茶，找杯子、烟灰缸。
其余人有的站着，有的干脆坐小孩用的小椅子，随便聊着。
那子性急，率先开口张罗正事：
“咱们怎么分伙啊？这都八点半了，咱们打对抗一上午得下完四盘棋，时间很紧呢。”
老秦道：“小何最厉害，小蔡差不多第二，等他们俩分伙吧。”
他对小何的棋才非常欣赏，甚至认为小何比小蔡还强一点。
但他这话有人是不爱听的。
李铁如和那子都不觉得什么，他们同意比小何差点这看法。
刘丙壮却很不服气，反对道：“谁规定年轻就一定厉害的？”
他不好意思直接针对小何，说着看了看张五民。
张五民比小何还年轻一岁呢，属鼠的，与赵东宏、赵哲一样，才四十二岁。
他是去永福茶楼最晚的一个棋友，与大部分人都不太熟。
一看这情况，马上撇清，“你别看我啊，我就是个来凑数的。”
他说得很谦虚，说明人虽年轻，人情世故方面挺到位的。
那子催小蔡，小蔡来来回回的挺忙，让他找别人分伙。
那子不耐烦等他，又想出一个主意：“要不干脆老秦你和刘哥分伙吧。”
老秦不乐意，推脱道：“干嘛我们俩分啊？我们虽然岁数大，可棋力并不高。”
他这话刘丙壮更不同意，于是搭茬：“真让我们分吗？”
那子着急，他巴不得马上就开始下棋，“分吧，赶紧开始，中午好早些喝酒去。”
刘丙壮又说：“那好，老秦不管，我来分。不就是四个人一伙吗？”
那子反而愣了：“你一个人怎么分？”
刘丙壮反问：“为啥非要俩人才能分？”
那子着急地说：“分伙不能随便乱分，得双方实力差不多才行。一般都是俩队长猜拳，胜者先选一人，负者也选一人；猜三轮，选完队员。”
刘丙壮不屑地说：“我知道你说的方法。但我觉得那个不一定好，万一其中一个队长连输三拳，他的队员不就差不少吗？”
这话，也对。
那子问：“那你说怎么办？”
刘丙壮早有腹案，不紧不慢地回答：
“依我说，就是我直接选三个人，我们四个人一伙，剩下四个人一伙，不就得了吗？”
老秦插话说：“也行，就听你的吧。公平点，别太偏喽。”
刘丙壮看看那子。
那子马上催他，“行，赶紧的吧。”
刘丙壮故意盯问：“那就听我的？”
大家纷纷表示同意。
于是，刘丙壮悠然发话：“第一个，我选老秦。”
嗯？大家齐齐发愣。
选老秦？这是什么情况？
老秦自己也在发呆，居然没能第一时间发表意见。
“第二个，选我自己；第三个，选月月。”
紧接着他的第二句话，使大家明白了过来。
合着，他这是专门挑岁数大的呢？
大家赶忙出言劝阻，希望他认真重新分伙。
可他偏偏无动于衷，第四个选了小蔡。
针对性非常强！
硬是挑选了三个相对岁数最大的，外加一个小蔡。
而小蔡被老秦排在第二名，这还不算，小蔡也比小何大三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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