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是不让人随意出入的，听说是大哥为了送药，买通了驿吏，偷着进去。这下连驿吏都有了不是，一起被下狱了。”
含芳还是觉得奇怪：“不管怎么样，你大哥不是那种莽撞的人哪，定是有什么紧急的原因，才会逼他如此铤而走险。”
“正是这话。”含光点点头：“刑部左侍郎说，这是朝廷机密，若不是恩师朱大人，他是绝不会说的。原来白日一众大臣散了之后，虎威范将军为首，带着五城兵马司，兵部侍郎六七个人，又面君了一次，范将军是范小主的胞兄，定是因为妹子之故，所以才能有见到皇上的机会。具体禀报了什么，外人就不得而知。总之半个时辰后，皇上就将刑部尚书和左侍郎宣召入宫，提及方才范将军等人回禀，明日各部族入觐，在此时候，绝不能姑息，要扬我中原威势，这伙人又不知从哪里弄了几封信来，都是突厥王亲笔写给各部族的，约定同心协力，共谋利益。这下惹怒了皇上，彻底下了决心，当即命翰林院起草诏书，准备明日将突厥王父女问斩。”
“这事有蹊跷啊，”含芳寻思着说：“他们怎么得到的那封信？”
“现在还查不出来。”含光摇摇头：“但却促成了这道旨意。后来皇上命在场众人都不得泄露，就等着明早各部族入觐之时，拿出来宣旨，随后范将军等散了，这事也没宣告。至于大哥是怎么得知了这绝密的事，只能问大哥了。一得知这消息，大哥就急了，万般无奈，就想私自放人，结果突厥王病着，到底也逃不出去。捉住之后，刑部左侍郎奉命来查问，大哥也不肯说是从哪里知道的，只是承认是为了放突厥王父女一命，刑部左侍郎将查问结果禀奏皇上，当即就下旨，将大哥和那驿吏一并下狱，到底大哥也没能得到面圣申辩的机会，就被关了起来。”
含芳听弟弟的语声都有些变了，忙拍拍他的肩膀，低声道：“别慌！现在是要紧关头，你哭有什么用？还是抓紧想办法吧！”
“知道这些后，我真的六神无主了，恨不得立刻去劫狱。朱炎就说我急昏了头了。朱伯父也说，千万不能轻举妄动，为今之计，只能等明日一早苦谏。当即就写了几十封信，遍送朝中主恩派的官员，托他们齐心苦谏。事已至此，朱家父子也算尽力，我看留在那里也没有什么用处了，已经快半夜，朱伯母怕爹娘着急，催着我先回来，让家人安心。这不，我在路上想好该怎么说，好歹没有露馅。”月色中，能清楚看到含光的头上全是汗珠：“二姐，现在只能让你拿个主意了！”
含芳沉思了片刻，抬起头，毅然决然地说：“天亮后，我和你一同进宫！”
“那能行么？”含光万万料不到，会听到这句话，下意识地就说：“皇上不会见你！”
“事在人为，到了生死关头，也顾不得许多了。”含芳的语气十分坚决：“你放心，我自有我的办法。”
正说到这里，却听见上房传出几声咳嗽，姐弟俩都是一惊，含芳忙拉住弟弟走远些：“行了，就听我的，天亮后，想个办法稳住爹娘，我们就走。”
含光还想说什么，就被不容置疑的口吻挡了回来：“什么都别说了，赶紧回房去歇息一会儿，一切有我！”
转眼之间，姐姐那纤弱的身影，已经转头离开。
含光怔了片刻，只得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向自己屋里走去。
曙光初露，卫宅中，一众仆人仍如往常一般忙碌起来，但在这默无声息的井然秩序之中，却透露出紧张的氛围，和前几日那种喜悦之感，截然不同。
尽管不了解主子家到底出了什么事，但看这几日两位公子出来进去，那焦虑不安的神色，令家下众仆，都是心中揣揣。
含光从房中出来，正与姐姐打了个照面，他忍不住想要说什么，却被姐姐的目光制止了，侧头一望，果然见父母从上房走出来，赶紧将一肚子的话都咽了下去，尽力做出平静的神态来。
“爹，娘，昨夜睡得可好？”看二姐还是笑盈盈的，一点心事都没有的样子，含光不禁暗自佩服，思忖着，自己何时也能练到如此境地就好了。
“还好，”卫伯丁点了点头，脸上的阴云却还是没散：“你大弟还没回来？”
“您二老不用担心，”含芳若无其事地笑道：“方才已经叫人回来报信了，说是在宫里等着上朝，晚上才能回来呢！这几日朝里事多，脱不开身，也是自然。”
“是啊，”含光暗自松了口气，忙随声附和：“不论是六部，还是国子监，钦天监，翰林院，这几日都闹了个人仰马翻，皇上对各部族的事极为重视，何况大哥还是特使？”
“我明白，”卫伯丁倒也没有怀疑：“既然叫人回来报信，我和你娘就放心了。”
“一会儿二弟去上朝，我也得去朱家再看看。”含芳笑道：“秀芳妹妹怀了身孕，我身为嫂嫂，该当多去照应。若不在京里，也就说不得了，既然回了京，就不能连个门都不登。何况秀芳妹妹也没有什么娘家的人，我若是常去，叫她婆婆看着也像回事。”
“这是自然的，”何氏忙道：“朱少奶奶年轻，又是头一胎，自然心里不安，你多去陪陪她，就好多了。”
含芳笑着答应，仆妇们已经摆上早饭来，一家人坐在一起，含光虽然食不下咽，但还是勉强陪着父母用完了饭，就准备出门。
姐弟俩一同出来，眼看着大门半掩上，含芳的神色方才严肃起来。
“二姐，你真的也要进宫去？”
“事到如今，还能有别的方法么？”含芳反问一句。
弟弟语塞，片刻，才艰难地摇了摇头。
“那还说什么？”含芳果决地道：“事不宜迟，我先到慈宁宫去一趟，得通过太后的路径，才能见到皇上。”
“二姐，一定要当心啊。”含光放心不下：“要不……”
“你只管去，不用惦记。在朝堂上等着见我就是了。”
含芳说完，就撂下了车帘，吩咐车夫：“去慈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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