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难言
第五个，第六个……
每至一个院落前，穆初辰触景生情，都忍不住露出怀念的微笑，只有路过寒酒姐姐的小院时，他才脸色微变，下意识的远离了五步，显然小时候没少被她养的蛊虫咬过，仍留有不小的恐惧。
终于，到了最后一个小院，穆初辰停下脚步。
伸出手，想敲门，犹豫了一下，化扣为掌，缓缓推开。
入目便是一颗极高的苦茶树，生长在院墙角落里，郁郁葱葱，满树的繁叶翠绿如玉。
“当你看见这颗树长大了，长得比院墙还高，那个时候姐姐就回来了。”
七年前，苦茶姐姐和他一同栽下这颗茶树，随后抱着泣不成声的他这样安慰道。
可如今，茶树已然粗壮，佳人又何时归来。
穆初辰心中悲楚。
离别那天，她带着甜美笑容，背着行囊，孑然一身，潇潇洒洒，孤独离去。
穆初辰傻傻的望着，却不知道她即将经历的，是整整十年的孤独寂寞。
闭关，对于穆初辰来说，超过三天都是受罪，而十年是什么概念，他不敢想。
若十年闭关得益的是她自己也就罢了，可最后的成果却迟早要交到他穆初辰身上，这他岂能释怀。
当穆初辰无意中从穆初月口里得知苦茶离去的真相，是何等的勃然大怒啊。
气得直接将梧桐院翻个底朝天，骂穆初月心狠，骂苦茶愚蠢，骂剩余的七个姐姐助纣为虐，骂自己何德何能，简直枉为人。
若能重来，他绝不会让苦茶离去，哪怕不练这鬼劳子功法也罢。
穆初月当她们是工具，可穆初辰做不到。
是真的做不到。
“穆初辰？”
突然，一个悦耳而又意外的声音传来。
穆初辰回过神，转头望去。
院子另一边的水井旁，一个衣裳单薄身姿曼妙的女子正抱着水盆，略显吃力的往这边走来。
穆初辰微微一愣。
叶竹伽柔弱可怜的模样他见过，妖娆妩媚的模样他见过，杀气凌人的模样他也见过，按理说对这种善于伪装的杀手应该已经免疫了，可此时，这副朴素得如寻常姑娘家的样子仍让他多看了两眼。
不做装扮，不带面具，小家碧玉，或许这才是真实的她。
“我刚刚还在想这大院的主人会不会晾我一辈子，没想到你还真就来了。”叶竹伽紫色眸子很是明亮，笑语盈盈，语气透着调皮。
穆初辰不客气的挖苦道：“怎么，不可一世的女杀手，也有今天？”
叶竹伽剜了他一眼，淡然道：“如今我受制于人，你爱怎么说怎么说，如果这样能让你痛快些的话。”
穆初辰微不可察的一挑眉，总觉得今天的叶竹伽有些不一样。
“听说你肩膀受伤了？”
叶竹伽的右臂看上去确实有些软弱无力，有白布紧裹，隐约见到固定用的木板和黑色的药膏。
“何止手臂，我命都差点丢了，要不是你的……”
叶竹伽一顿，将‘千机兽’三个字咽下，没有继续往下说。
尽管心里有了决定，立了誓言，可真要她这个黄花丫头说些主动的话，那简直比刺杀皇帝还难。
“我的？”穆初辰顿感疑惑。
叶竹伽如琥珀般的紫色眸子机灵地一转，道：“要不是你的姐姐相救，我可能早就横尸野外了。”
穆初辰有些尴尬道：“就算如此，这出招也太狠了。”
“是挺狠，简直毫无余地可言。”叶竹伽极为认同的点点头。
一想起那个一锤砸碎大地、一锤要她命的魁梧男子，她至今都有种心悸喘不过气的感觉。
先天境到底是先天境，就算她以秘术提升到半步先天，也完全没有抵抗的余地。
听到叶竹伽这样说，穆初辰愈加难为情，咳了一声，歉意道：“只要事关我，穆初月下手就会不知轻重，你多多担待吧。”
“嗯？”叶竹伽一时迷糊了，“穆初月？这事与你姐姐有何关系。”
“不是穆初月伤的你吗？”穆初辰也迷糊了。
“谁跟你说是她伤的我？”叶竹伽不解的反问。
穆初辰一愣，瞬间明白了过来。
穆初月又在耍他！
深深的吸了口气，穆初辰压下情绪，见叶竹伽怀里满满的水盆，疑惑道：“你既然受伤，怎么不安分修养，要洗衣物，屋里有热泉水可用，不必费劲提吊井水。”
叶竹伽缓缓走到院角的苦茶树下，井水倾泻，将干枯的土壤浇灌饱满，随后擦了擦额头细汗，轻笑道：“躺久了浑身酸痛，又闲着无聊，看这茶树有些缺水，便想帮帮它。我说你们也是，就算没住人，院里的东西多少也得打理一下吧。”
穆初辰黯然道：“是我让她们不用浇水的。”
“为何？”
“因为树长大了，就表示这个院子的主人回来了。”
“那就更该多浇水，让它快些长大不好吗？”
“我怕它长大了，人却迟迟不回。”
叶竹伽沉默，想了一下，试问道：“你的亲人？”
穆初辰点点头，认真道：“我的女人。”
语气中透着眷恋、思念和愧疚。
叶竹伽微感苦涩，心绪烦乱，沉默不语。
穆初辰并没注意，而是问起了她受伤的原因。
叶竹伽并不想告诉他，尤其是得知自己被人利用之后，完全没脸面对他。
毕竟无冤无仇，她却差点杀了穆初辰，而穆初辰反而救了她，这让她很是愧疚难安，耻于说出口。
“穆初辰，我……”
叶竹伽深吸了口气，打定注意要说些心里话，可见穆初辰望过来，她顿时眼神躲闪，不敢直视他，嘴里再发不出声音。
“什么？”穆初辰没听清，颇为纳闷道：“我说你一个杀人如麻的女杀手，怎么说起话来老是结结巴巴的，那天你刺穿我胸口的时候，可没这么婆婆妈妈。”
“没什么，我要午憩了，不送。”叶竹伽顿时冷起了脸，直接驱客，转身朝屋里走去。
“这是我的地盘……”
穆初辰很不服气，哪有客人赶主人走的。
“哦？莫非你想和我一起睡？”叶竹伽回头，手里变戏法似的多了一把匕首，寒光四射，脸上带着冷冷的笑。
穆初辰背后发凉，打个机灵，“你就先在这养伤吧，最近穆家不太平，切莫外出，告辞！”
叶竹伽望着他狼狈而逃的背影，得意的昂了昂下巴，随后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自己到底还是没做好准备，唉，还是以后找机会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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