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六。
“问我?”秦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着其他人都盯着他,顿感压力,“我,我从何得知?”
“若是泰王决定背水一战,他必然倾尽全力,从营地动静就可看出,比如规整物资,分发武器等。”梁毓在地图上手指着城外泰王的营地,缓缓道:“这几日将军多派斥候观察对方动向,定能有所发现。”
“是!”秦盛抱拳应诺,赶紧下去安排。
赵承熹看着地图,也沉声道:“既如此,我们也要举全部力量来对抗,胜败就在此一举了。”
李适之拱手肃然道:“陛下放心,臣必率领群臣百官,死守宫城,宁可杀身成仁,也不做贰臣叛臣。”
在众人告退之后,梁毓才轻轻吁出一口气,伸手撑住了桌沿,缓了缓眼前的昏花。
他的身子虚耗太过,虽然每日用珍贵药材吊着,一直还是虚弱不堪。赵承熹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恨不得一日放三次血喂梁毓。被何敬平拦住了。
何太医顿足道:“且不说陛下您的身子受不受得住这样频繁的放血,太傅如今虚不受补,那血喝下去也是浪费,说不得还起了反作用,岂不是得不偿失。”
如此才劝住了皇帝疯狂的念头。自然,这些都是瞒着梁毓在进行的。
此时他正觉得手脚发软,想挨着桌边靠一靠,却身子一轻被托抱了起来。
“明明身子不适就该好好歇着,怎地总有操不完的心!”
赵承熹嘴上怨着,眼里却是藏不住的心疼。把人轻柔放在榻上,就坐在身后轻轻给他按摩头部。
“怎么样,可好受些了?”
若不是耳畔突然响起皇帝轻柔的声音,梁毓差点睡了过去。他握住了赵承熹的手,一睁眼就看到了那双明亮的眼睛。
他回以一个暖暖的微笑,开口却是另一个话题,“承熹,你害怕吗?”
“害怕?”赵承熹一怔,也浅浅的笑开来,“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从来没有怕过。”他的手指掠过梁毓鬓边,语音温柔,“归远,与你在一起,困境亦是桃源。”
其实,他心里还是有所畏惧的,并非害怕城破,而是害怕有朝一日他留不住梁毓,他该何去何从。甚至只要脑海中一冒出这个念头,就觉得痛不可抑,甚至不敢深究。
他把头靠在梁毓的肩膀,沉沉地道:“归远,只要你在,我就无所畏惧。”
梁毓本想问他关于战事的看法,没想到却得到这么个答案,愣了一下,正要重新组织语言,又听皇帝闷闷的声音传来,“……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儿的。”
梁毓的心软了下来,原本那丁点儿忧虑也烟消云散。
是呀,有什么害怕的呢,宫城在一日,就陪他守卫一日,若是哪日城破了,就陪他一起殉城。他成全了死守殉节的刚烈之名,自己……则报了他这份痴心厚意,在黄泉路上还有个伴儿呢。
他转头也想摸一摸赵承熹的头,“好,我会一直陪着……唔!”
却不料赵承熹此时正抬起头来,本就与他的脸靠得极近,梁毓如此一转头,恰巧把唇碰到赵承熹脸上!
赵承熹平白得了一个吻,高兴得差点蹦了起来,“你不但承诺了,还落印盖章了,可再不能反悔!”
梁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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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王大举攻城的这一天,比他们想象更快地到来。
二月的最后一天,斥候们回报,叛军突然大举埋锅造饭,清点分配武器,显出大举进攻的前兆。宫里立刻做出反应,各种防御工具都搬上墙头,所有战斗人员都实时待命。
御膳房把最后的一点杂粮面做了馒头,糙粮全部熬粥,送到了军营。大伙儿沉默地领过最后一份口粮,都知道,这也许是自己的断命粮,却没有一个人退缩。
三月初一,天气阴沉,寒雨欲来。城下冲锋号割破黎明的薄雾。叛军最后的总攻开始。
泰王一开始就发动了极其猛烈的冲锋,六万大军分成几个梯队,前仆后继的往宫门前涌来,决定以人海战术,用尸体堆叠出一条路来。
城墙上射出一浪又一浪的箭雨,很快在墙下堆满叛军尸骸。但是前面的士兵倒下,后面的继续涌上来,宫墙前的道路似被血洗,一道道鲜血的小溪浸润了身下的土地,青石板的纹路被鲜血浸透,变成狰狞的图案。
叛军顶着盾牌甚至是同袍的尸体做挡,踩着堆叠的尸体往城墙上攀。
宫墙上的箭矢用完了,守军们用垒木滚石往下砸,靠近城垛的敌军被长矛捅下去,最后的火油烧滚了倒下去,掷下火把点燃,空气中立刻弥漫起焦臭。
赵承熹站在城墙上,无论面前的战况多么惨烈,都是神色淡淡,巍巍不动如山。
“陛下,这里太危险了。请您先回宫去。”
秦盛从一段差点失守的城墙前奔过,对皇帝大喊。赵承熹微微一笑,“若是城破,朕在这里和在宫里又有何区别?”
心里却微微遗憾,可惜先生不在,若是真的城破了,自己都不能护他到最后一刻。
“陛下,微臣来了。”
赵承熹一愣,心里的声音出现在耳边时,还当自己出现幻听。
转头一看,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皇帝不淡定了。
“归远!谁让你上来的?!”
“已经由陛下金口玉言落印盖章的,让臣下一直陪在您身边。”梁毓挑了挑眉毛,竟是少有的俏皮样儿,“臣怎可抗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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