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子里传来掷物声响，宋玉知轻叹，可惜了她的粗瓷茶碗，她用着还挺顺手的。宋子应这般的人，怕是这辈子除了刚才扔东西外就没有碰过粗瓷茶碗吧？
自打开仗以来，她就听卫琅说了不少宋子应的事。
什么每天的吃食必定要由城中酒楼的掌勺厨子做了送来，什么每天晚上必定沐浴，什么煮茶的水要山泉水，什么每日还要熏香……宋玉知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卫琅说的次数多了，白狼听了直想去砍了宋子应，还嚷嚷说一个宋子应每日的花销都抵得上一百个将士的军饷了。
宋玉知扒着手指算了一下，发现白狼说得不错，可惜，在她心里一百个宋子应也比不上一个寻常将士。
宋玉知一撩帘见柳丞意正在烹茶，这一项他做得向来不错，据铜伯说只要是需要磨心思磨手艺的活儿柳丞意都做得不错。
茶香袅袅，唇齿留香。
宋玉知说了来意柳丞意竖起手指示意她噤声，宋玉知耳朵一抖，条件反射一般望向门口，柳丞意拍了拍他旁边的位置宋玉知坐过去之后他伸出掌心，写了一个字：赵。
门外有人，是赵磊。
宋玉知可不想受这窝囊气，宋子应竟敢派赵磊偷听他们谈话？依着她往日的性子她早冲出去抓住赵磊再去找宋子应兴师问罪了。可念及柳丞意的盘算她眼珠一转道：“现在怎么办？只剩下三日口粮了，如果三日之后粮草还不到，那我们这一仗就败了。”
“唉……”
柳丞意叹了口气，“听天由命吧，如果真战败了，还请主帅撤离，属下带人抵抗。”
宋玉知和柳丞意一唱一合说了一番给赵磊听，等柳丞意的茶喝完两杯之后赵磊才走。走了一会儿又回来听了一次。
宋玉知还忍不住夸了夸他，这般的护卫还真是细心妥贴，难怪宋子应会带着他来。
“粮草之事睿帝恐怕不知。”
柳丞意收起笑意道：“京师出事了。”
“齐晟没有来消息，”宋玉知道：“难道那人手眼通天，将他也瞒过去了？”
“给齐晟写封信，让他盯着……宋明清。”
宋玉知心里一紧，她想到那天晚上江上小舟上见到的黑袍人，不安道：“会不会是那个横笛的黑袍人。”
“金家……”
柳丞意揉揉额角，沉吟片刻道：“给我点时间，这些事你不用挂心。专心打仗……如今粮草只剩三日量，你打算怎么办？”
“既然宋子应已知道我们到了绝路，那就走绝路给他看看。”
宋玉知勾唇一笑。
粮草只剩三日的消息不知怎么突然传开，军中人心惶惶，并且戎狄有了异动，缺少粮食军心不稳和戎狄的三两仗都落败。宋玉知被将领们催着想办法，宋子应也跟着逼她，宋玉知一个头两个大干脆称病不见人。
只是这样以来，全军上下更没了主心骨，虞军有落败之势。
三日粮尽粮草未到，当天夜里戎狄再次渡江袭营，营地火烧红了半边天，宋子应带人顽强抵抗，在混战之中痛骂宋玉知是缩头乌龟延误战机，不配为帅。
赵磊一直守在宋子应身侧护他周全，宋子应骂得痛快，只不过唯有他和赵磊知道，他们的性命已经和全军人联在一起，敌军袭营将败之时他们原本想逃，没想到逃路已被堵死，他们唯有回头血战。
眼看着敌军越来越多，虞军人越来越少，戎狄杀红了眼连跟他们有勾结的钱梁都被他们砍飞了脑袋，宋子应慌了。
危急关头赵磊杀出一条血路，主仆二人一人一匹快马逃离战场。
生死艰难之战正苦时，突然四周响起喊杀声，虞军抬头一看四面出现了虞军且挂的正是宋玉知的帅旗，原本应龟缩帐中的宋玉知临风而立，卫琅和白狼在她两侧，其中白狼手中长枪上挑着一颗人头，正是戎狄的副将！
“副将已死，尔等还不头像？”
这一夜宋玉知如天神下凡，救虞军于水火之中。
宋玉知在粮草尽之前带着卫琅的亲信以及白狼的生死之交们深夜潜行出了天幕城，在戎狄渡河之际渡过子夜河，他们袭营他们也袭营。
戎狄得到虞军粮草已尽的消息必定会倾巢而出，宋玉知等人正好去打了个轻松劫营仗，斩杀副帅不说，缴获戎狄粮草无数，救出被钱梁送给戎狄的五十名少女，可谓是大获全胜。
三军前卫琅和白狼将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误会宋玉知的将领悉数致歉，而白狼适时一问，“副帅何在？”
副帅何在？
众人茫然四顾之际唯有柳丞意在帐中细细的为宋玉知熬一锅肉汤。
天幕城外的寒鸦坡，回来的路不知道怎么被人炸毁了，宋玉知和赵磊看着深沟无奈望天，宋子应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心中隐隐觉得自己这次是真中计了，连着他来一路上的事肯定不是巧合。
“这些都是姑娘亲口所说。”
柳丞意交了一张写满了字的纸给宋玉知，上面的字句不同可说得却是同一个意思。
将她们送给戎狄的人是钱梁，可钱梁却是奉了她的令。
五十名少女果然是宋子应留给她的杀招，只不过现在杀招已破。
“我总觉得，”宋玉知手指敲着桌面，“让害人者，以他们害人的手段死去才最好，不然怎么死，都算是便宜了他们。”
“否则他们永不明白，自己给予别人的痛苦到底有多深。”
“甚巧，”柳丞意道：“与我所想一致。”
他举杯，“将军大胜，该庆。”
齐晟的回信很快传回，他果然不知他们缺少粮草之事，在他暗中调查之下发现有人扣下了送往边关的粮草偷偷变卖为银钱，银子存入钱庄用的假名，在唐丝丝的帮助下，他查到幕后之人是宋明清。
齐晟作为军人自是最恨这种将边关将士性命弃于不顾的暗斗行为，在信中将宋明清狠狠的骂了一通，并且表示他一定要扒了宋明清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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