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地方，一生当中去一次足矣，甚至去了之后心生懊悔，本该不去的。有些地方，值得一次又一次抵达。墨西哥便是后者。在墨西哥城特奥蒂瓦坎遗址，走在太阳金字塔通向月亮金字塔的黑色石砟大道上，我上一次来时在此地系上心头的那个疑问，变得越发沉甸甸——这条路，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月亮金字塔是特奥蒂瓦坎遗址两座主要的金字塔中较小的那座，太阳金字塔是较大的那座。太阳金字塔在世界上现存的金字塔中排名第三，塔的底部面积为225米乘以222米（基本上是个正方形），高约64米，据说原来有75米高，后来坍塌了一部分。如果你对这一组数字没有清晰概念，那么让我打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它的高度约合20层楼，底座面积有近50000平方米。按照国际足联的规定，标准足球场的面积是7140平方米，那么太阳金字塔的底座，大约相当于7个足球场大。
写出以上数字，深感为难。在任何墨西哥金字塔的相关介绍中，都可查到这些材料，抄录便有堆砌之嫌。但若不写，没有来过的人、无暇翻阅资料的人，就难以得到起码的印象。我的上部书稿曾被出版机构审阅，一看到罗列数字，就怀疑涉嫌抄袭，令我更改了多篇文稿，从此便怕了。相关数字如不如实抄录，自己攒一个出来，倒真是吓人。
太阳金字塔是古印第安人祭祀太阳神的地方，从正面攀登上去，要走过248级台阶。计算一下，64米的高度除以248级台阶，每一级高度约为26厘【引文】太阳金字塔是特奥蒂瓦坎遗址两座主要的金字塔中较大的那座，是古印第安人祭祀太阳神的地方。太阳金字塔在世界上现存的金字塔中排名第三。
米（阶梯并不是很均匀）。角度偏直，感觉较陡。爬上顶端，是个平台。据说当年建有宫殿式的房屋，但现已坍塌湮灭，原有的形状也无以揣摩。站在平台上，尽管日光毒辣，仍有阵风袭过，鸟瞰整个古遗址，感慨万千。消失的文明促人浮想联翩，猜测此间曾发生过怎样的铁血柔肠。人在昔日辉煌的废墟之上，最易感受到时光的无情碾压。
金字塔本身足以令人敬畏，连贯两个金字塔的宽阔大道，更让人生出探究冲动。此地先民，在2000年前，既没有金属工具，也没有机械化装备，单是凭双手和极其简陋的家什，就把几百万吨土方和石头不知从哪里运了来，艰苦卓绝地堆垒起来，砌成了如此宏伟的金字塔。然后又用一条宽阔的大道相连，有何深意？
金字塔这个名词，用来形容古埃及法老的大地杰作，真是再恰当不过了。无论你见过还是没见过金字塔，“金”这个字，都能精确地向你扫描出金字塔的模样。不过若用“金”字来比拟墨西哥的高塔，便生出几分不确。墨西哥的金字塔是无头的，也就是说，金字的上半部分被切成平顶，宛若金字没有了最上面的人字形盖头，便和真正的“金”字，生出芥蒂。
连接太阳和月亮金字塔的大道，被称为“亡灵大道”“死亡大道”“黄泉大道”等等，总之都和死有关。我听说它的长度约5000米，宽约40米，南北贯通。这组数字一般人可能没有清晰概念（我就属于这种人）。特别查了一下，北京的第一长街——长安街，按照最早的起止点，是从东单到西单，长度为3780米。宽度现在为5上5下的双向10车道。除了天安门广场处特别加宽外，如不算非机动车道，长安街机动车道宽35米。也就是说，连接太阳和月亮金字塔的这条大道，比号称十里长街的长安街机动车道，还要更长更宽。在劳动工具那么落后，也无须行走汽车的2000年前，为什么要修建这样一条惊世骇俗实际上有些大而无当的道路呢？
另据考古学家精确计算，此大道的走向，并不是正南正北，而是有一个15.5度的偏角。为什么会有这个偏角呢？你可千万不要猜想是否此地的先民们疏忽了测量，这是完全不可能的，要知道玛雅人的天文历法之精准是为一绝。具体的原因，科学家们至今也没能找出来。我对此有个不成熟的揣测，容后文再说。
科学家们用碳-14的方法，考证出此地从公元前800年开始有人类聚居，那时大致相当于中国的东周春秋时期。在公元5～6世纪，这里的常住人口大约有20万，建设规模也达到了巅峰，那个时段，相当于中国的汉与魏晋南北朝时期。公元7世纪后，此地文化逐渐消亡，咱们那会儿已经是唐朝。现在人们能看到的遗存废墟，大约是在绵延了1000年的时间内修建的。
目前唯一比较通行的说法是——大大小小的金字塔对应着一些不在视野中的远山。
在墨西哥南部的尤卡坦半岛，我们再次和难以计数的金字塔迎头相撞。2008年我环游地球时，游览过危地马拉热带雨林中的金字塔群，数目之多，劈头盖脑将我震撼。回来狂查资料，得知早在公元纪年前后，居住在中南美洲的玛雅人，就达到了第一个伟大的兴盛期，建立起了第一批“城邦”，修造了大量的金字塔、祭坛、浮雕石碑等等。到了公元4世纪至9世纪，玛雅人进入第二个繁荣期。有文字记载的大小城邦有100多个。我去过的蒂卡尔遗址，在大约50平方公里的区域内，修建了大大小小百余个金字塔。那里的金字塔当时允许攀爬。我气喘吁吁登到顶端，极目四望，密林当中掩藏着众多金字塔，场面不仅仅是波澜壮阔，而且是……骇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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