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请赐我海鬣蜥般的耐性
海鬣蜥的名字中，有一个笔画繁复的“鬣”字，本意是指马、狮子等颈上的长毛。海鬣蜥的颈项上有耸起的肉扇，并不是毛。不知最初的命名者为何将肉也归入了“毛”的范畴，皮毛一体，故此得名。
从加拉帕戈斯群岛归来，大家谈起，给你留下最深印象的动物是什么？同去的伙伴们有的说是达尔文雀，达尔文就是受这种小鸟的喙启发，创立了震惊世界的进化论。有人说是巨大的陆龟，加拉帕戈斯岛的名字就来源于它。有人说是小企鹅，因为除此地外，你哪里去找生活在热带的企鹅啊……而我想说是鬣蜥。再说具体点就是海鬣蜥和陆鬣蜥。你可能要问，这两种鬣蜥有什么区别？别着急，且听我慢慢道来。
首先，我要向海鬣蜥道个歉。至于陆鬣蜥，不在我道歉的范围之内，因为我没说过它的坏话。
我曾对加拉帕戈斯群岛上的海鬣蜥大为不敬。记得早年间看过一个关于这个群岛的纪录片，第一次见到海鬣蜥的尊容。上苍啊！登时把我吓坏，脊梁骨直个劲朝沙发背后软垫里挤，力求离电视中的这个怪胎远一点。天下竟有如此令人作呕的生物，往最好里形容，也如一堆烧焦的烤炭。它漆黑一团，皱缩粗粝，目光呆滞，面容可憎可怖。最吓人的是它尸体般僵硬，仿佛死去千年屹立不倒的妖魅。
我战战兢兢对一旁的老芦说，这动物实在太难看了。
从加拉帕戈斯群岛归来，大家谈起，给你留下最深印象的动物是什么？同去的伙伴们有的说是达尔文雀， 有人说是巨大的陆龟，有人说是小企鹅……而我想说是鬣蜥。
老芦答，这不是你一个人的看法，据说海鬣蜥当选过世界上最丑陋的动物之冠。
我想强调的是，海鬣蜥不仅容貌瘆人，而且几乎让所有人滋生出惊恐不祥之感。它们当然毫不自知，若无其事地在礁石上晒太阳。记得我补充了一句——海鬣蜥应该羞愧难当地自杀。
当我在加拉帕戈斯群岛上亲眼看到无数海鬣蜥安静地晒着太阳，我为曾经的冒犯之语深深懊悔。它们虽然相貌上和人类相距甚远，但也有鼻子眼睛嘴巴，只是与我们的形状比例不同。它们背部的黑色细鳞，反射出塑料梳齿般的细碎光亮，尾部黑色的环状条纹如特意编织的围巾波纹闪动。海鬣蜥的眼珠不会看着你，但从侧面望过去，双眸明亮澄清，饱满如星，并无丝毫暴戾之气。它们的皮肤绷得很紧，大而下垂的喉扇凝然不动。
一条海鬣蜥突然昂头，我以为它发现了什么敌情，却不料它倾全力，强劲地打了个喷嚏。一股白色的浑浊液体，从它头部猛地飙射空中。此时海鬣蜥的身体还维持着僵卧不动的姿势，飞到空中的液体并不曾远去，就像澳洲土著的“飞去来”箭矢一般，在空中兜了一小段距离，就又噼啪落回了海鬣蜥头顶。加拉帕戈斯的太阳着实厉害，顷刻就把海鬣蜥喷出的水柱蒸发。水一旦没了，剩下的就是盐。盐粒结成了坚实的盐壳，盖在海鬣蜥的脑瓜顶，于是它就更显粗鄙丑陋了，如同戴着一顶污浊的小白帽。
球王说，在海鬣蜥的鼻孔与眼睛之间，有一个盐腺，把海鬣蜥进食海藻时带进体内的盐分贮存起来。喷盐的过程虽然看起来毫无美感，但它借这个法术，把多余的盐分排出来，是它赖以活命的本领。
佩服！
球王又指着一条海鬣蜥说，它是雄性。
球王总是很尽心地介绍动物的性别，既是工作需要，或许也和他长期单身有关。
球王接着说，在它的颚骨下面，耷拉着一大块皮肤，叫作喉扇，雌性没有这个特征。当雄海鬣蜥觉得受到威胁时，会把这块皮肤膨胀起来，使它的体形看起来更大更有力，以便把敌人吓跑。可惜现在不是海鬣蜥交配的季节，喉扇暗淡发黑。若是到了求偶时间，雄性海鬣蜥会变得很鲜艳，身上会长出红色斑点……
我暗自琢磨，届时长满红斑点的雄海鬣蜥，估计不是变得好看而是更难看了吧？但我们不是海鬣蜥，或许在雌海鬣蜥眼里，黑底红点的海鬣蜥便是又帅又酷的白马王子。
我发问，海鬣蜥是从哪里来的呢？
球王说，关于海鬣蜥的来历，科学家们一直吵个不休。有人说它们是来自地狱的小鬼。有一帮科学家认为，海鬣蜥是由陆鬣蜥进化来的。陆鬣蜥跌落入海，为了在海里能生存，它们学会了游泳。尾巴也变长了，在水里既能有力地当桨提供游泳的动力，又是随心所欲的尾舵。你别看海鬣蜥在岸上显得傻乎乎，一旦入了水，就异常灵活。它们的爪子非常锋利，末端呈钩状，能在暗流猖獗的海底，稳稳当当地爬来爬去，寻觅食物。加拉帕戈斯特有的大浪涌来时，海鬣蜥能牢牢地抓住岸边的岩石，让浪头不能卷走它们。
我觉得球王所提供的海鬣蜥来历之说法，并不清晰。关于它们是由陆鬣蜥变来的，从语气判断，球王似乎也并不赞同。
海鬣蜥的眼珠不会看着你，但从侧面望过去，双眸明亮澄清，饱满如星，并无丝毫暴戾之气。它们的皮肤绷得很紧，大而下垂的喉扇凝然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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