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洛水河畔不像昨日那般热，过水的清风徐来，甚至显得有些寒意。
没有出太阳，天气阴沉，不免让人担心待会儿是否会迎来一场雨。
中书侍郎的公子陈嘉已经写完了自己的诗作，将诗稿封好，交给一旁协助的官吏，脸色有些自得，应该是得了一首不错的佳作。
紧接着陆陆续续有人完成了诗作，吕博然也交了诗稿，然后李攸之也完成了诗作。
所有人将目光投向了徐白。
徐白开始感觉到，自己选择慢写的做法是错误的，他之所以选择慢写是为了不引人注意，不去得一个快男的称号，现在却反而得到了所有人的注目。
果然还是应该学儒家的中庸之道，在中间时段交稿，徐白心想。
人群中自然有许多期待的目光，昨日的棋局为徐白带来了许多声望，但更多的还是幸灾乐祸的目光，毕竟横空出世一个天才样的人物，不是谁都能欣然接受的。
在那些或期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中，徐白开始动笔，他写得很快，似乎只有几句，写完之后，他将诗稿对折递给一旁的小吏，站起身子，装作一副耗费心神的模样。
吕博然冲徐白一笑说道：“徐兄，我今日实在是得了几行好句，想必今日要出风头了。”
徐白拍了拍他的肩膀，但是没有说什么打击他的话。
所有诗稿写完之后，会由小吏们统一整理，送呈四位主评官，主评官审阅诗稿需要一些时间，所以众人相互之间已经开始讨论自己的诗作。
有些像高考过后的对题。
人群中偶尔有人发出赞叹之声，那是有人的诗作获得了他人认可，也有人不断叹息，那是有人自认自己的诗作输于了他人。
吕博然将自己的诗作朗诵一番，引来众人一番吹捧，他面上也是颇为自得，问徐白道：“徐兄觉得我这首诗作如何？”
吕博然的这首诗，或许是受了之前徐白所言“为往圣继绝学”的影响，立意深远，用词华丽，颇有几分忧国忧民之感。
贾树人赞道：“好……好诗。”
吕博然得意地拍了拍贾树人的肩膀，将头转向徐白，意思是你觉得如何呢？
徐白说道：“吕兄高才。”
吕博然高兴地拍起手来，显得稍微有些失礼，镇定了一下心神说道：“实不相瞒，昨日对弈徐兄不战而胜之后，回家被家父骂了一通狗血喷头，谓我胜之不武，因棋艺低微，徐兄不屑对弈，才侥幸得了个棋艺第一的名头。所以今日诗文这项，小弟确实存了好胜之心……”
徐白怔了怔，心想吕大人对我爹可不是这么说的，果然天下家长一个样，在外人面前才会可劲夸自家孩子。
想来鸿胪寺卿对吕博然采用的是大棒教育，以吕博然这种心直口快、毫无心机的性格，吕大人用的教育方式倒不一定有错，所以徐白没打算就此事说些什么。
他也不想干涉吕大人的教子方式，吕博然又不是他儿子。
徐白于是说道：“胜不了胜不了。”
徐白这话说得有些无礼，不过吕博然倒是没有在意，冲徐白没心没肺地哈哈一笑。
“不知徐兄的诗……”
听吕博然这般问，顿时廊下陷入了一片沉寂。
所有人都将头转向了徐白，李攸之依旧云淡风轻地看向远方，但也竖起了耳朵。
徐白为难地挥了挥手，说道：“当众念自己的诗，我觉得有些羞耻。”
廊下顿时变得像坟墓一样安静，那些方才朗诵过自己诗稿的人，更是向徐白投来了想要杀人的目光。
吕博然抿了抿嘴唇，然后说道：“徐兄，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其实你很毒舌。”
……
……
四位主评官此时并不在高台之上，他们聚集在昨日周公子见徐白的那间屋子里，正审阅着众学子送上来的诗稿。
韩太傅坐在上首，依然半眯着眼睛，他的手指轻轻敲着案台，才证明他此时并没有睡着，他面前放着一沓诗稿。
其余三位主评官的面前也各放着一沓诗稿，正聚精会神地看着。
“好诗！”礼部尚书突然赞道：“此子年纪轻轻，竟有这般胸怀天下的气魄，实在难得。”
工部尚书道：“是哪位学子？”
礼部尚书说道：“叫做吕博然，是鸿胪寺卿吕大人家的公子。”
礼部和鸿胪寺之间存在着诸多公务往来，所以礼部尚书和吕苏山之间私交不错，自然是认得吕博然，更何况昨日吕博然拿了棋艺第一，也是声名在外了。
礼部尚书说完，便将吕博然的诗稿递给工部尚书，工部尚书看了之后，也同样赞了一句好诗，然后将诗稿递给李侍中，最后李侍中将诗稿递给韩太傅。
韩太傅看完吕博然的诗稿，肯定道：“此子此诗确实不错，文辞略显华丽了些，但胜在立意。”
李侍中也跟着附和了几句，此时他还没有看到李攸之的诗稿，心中微微担心。
又过了些时候，工部尚书突然拍案而起，口中更是止不住地赞叹：“李攸之公子这首诗，当真是颇有古意，辞藻实而不华，境界深远，正和他的琴艺相得益彰啊！”
礼部尚书接过诗稿看过之后，叹道：“今日这诗文第一的人选，算是出现了。”
李侍中面上却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去看诗稿，恭恭敬敬地将诗稿递给韩太傅。
韩太傅通读之后，抚了抚胡子，显得甚是满意，说道：“李易，你家怕是要再有一位丞相之才了。”
李侍中显得有些受宠若惊，露出一个稚童般的笑容。
大章没有单独的丞相之位，采用的是群相制，中书、门下、尚书三高官官入相阁，代行丞相事。
韩太傅话中有一个“再”字，自然是因为李侍中作为门下官长，实是群相之一。
李侍中冲韩太傅恭敬一礼，道：“多谢老师。”
他在官场中浸淫多年，自然知道韩太傅“丞相之才”四个字对李攸之的重要性。
哪怕自己当年，也从未得过老师这般盛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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