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崇焕脸色阴沉的问道：“那对于日间，高经略预要裁撤宁远城周边的兵力这件事情，你有什么看法吗？”
“看法？”陈涛愣了一下，吮了吮手指头上的油渍，对袁崇焕道，“其实啊，日间我就想要说了，您袁大人在宁远驻扎那么些日子，废了多大的工夫，才修出那么个城来啊？那座坚城，比之我曾经的险山军堡，那是不遑多让啊！咱们就这么说，若是早知道您的城池能够修成这样的话，那我绝不去出这个丑啊！您说是吧？”
“我的问题，你可能没有太听懂。”袁崇焕道，“我是说，你对于裁撤周边兵力的事情，有什么看法。对于其他的，你大可不用多说。只需要告诉我，你到底是支持撤兵，还是不支持撤兵？若是支持，理由在哪里？若是不支持，白日里，你为什么不站出来说话！”
其实最要紧的，也不过就是最后一句话罢了。
袁崇焕就是想要质问陈涛，白天为什么不替他说话。
可陈涛眨了眨眼睛，却给了袁崇焕一个他绝对想象不到的答案。
“我觉得没错啊！”陈涛道。
袁崇焕险些就控制不住脾气，却只见陈涛笑眯眯地解释道，“袁副使，您看啊！朝廷安排在辽东的兵力，就那么多。原本辽东的兵，现在几乎已经是打飞了！四处都是溃兵游勇不假，却根本是烂泥掉在地上一般，是捏也不好捏，撮也不好撮。高经略初掌大权，对局势虽然不是很熟悉，但也知道，打仗是要用人的，没那么多人，怎么守得住那么大的地方？与其守不住，丢了，不如主动放弃，反而可以集中有限的力量。这难道不好吗？”
“荒谬！”袁崇焕拍桌子斥道，“这是什么荒唐的言论！宁锦防线有多么重要？当初孙老大人还在的时候，就曾经三令五申！不靠着这些坚城阻击敌军，反而要将所有的堡垒拱手让人，这是什么道理！”
陈涛说道：“袁副使，您且稍安勿躁啊！急什么？我这不是就要说道理了吗？其实呢，这道理也还算是简单！您认为鞑子擅长野战，不擅长攻城，所以才定下据称防守这样的策略。可是，您是否想过？鞑子在我手上，吃火炮的亏，吃得已经够多了。同一个坑里面，他能摔倒个一次两次，我说他是不小心；摔倒个三次四次，我说他是粗心大意。可若是同一个坑里面，能摔倒个五六七八次，那大概就是真的瞎了。所以啊，副使，您据称坚守，想得是没错。可到底还是要歼灭敌人才是第一要务啊！守城，是被动的，你尽管守着，他不来攻，也是徒劳。更何况，他不来攻是小事，可设若他不但不来攻，还勤修武备……那不就坏了吗？”
袁崇焕听着有三分道理，可随即，他便意识到了错误。
不管怎么说，在现如今这个局势下，只要放弃军堡，就是最大的错误！无法容忍的错误！
袁崇焕道：“你不必多说这些废话，守城自然有守城的意义，你不懂罢了。”
陈涛也不跟他硬碰硬，只是说道：“是，的确是，末将说这些，的确没有什么用处。可，副使大人，您说这些也没有用啊！裁撤兵力，这是高经略定下来的策略，是一定要施行的了，您就是再不愿意，可您的胳膊，拧得过高经略的大腿吗？”
陈涛一句话，戳中了袁崇焕的痛处。
袁崇焕猛地一瞪眼睛道：“简直是岂有此理！偌大的大明，竟然派不出一个知兵之人！倒是你陈涛，在椵岛日子过得不错吧？听说你夜夜笙歌，手下的士兵也经常流连烟花之地！”
这话有一大半都是道听途说，但陈涛许也是稍稍喝多了一些，他说道：“末将手下兵不多，要让他们卖命，平日里，说不得要放纵一些嘛！只不过，不管如何，那链子都是抓在咱手里头的。到了要打仗的时候，链子一松，窜上去就会要喉咙！流连烟花之所不是什么大事，在险山镇的军规里头，正常休假，是允许到正规烟花场所花钱享受服务的。”
“简直荒唐！”袁崇焕拍案道，“怪不得大明军队如此腐坏，原来都是你这样的将领带头！”
陈涛却连忙摆手道：“袁副使，您这可就是冤枉我了。我何时曾经流连过烟花之所啊？我府中现今虽然只有一位妾侍，但不久前，才为我添了个儿子！与妻子，我虽也是早有婚约的。但当时，我的妾侍已然身怀六甲，我是没办法在那个节骨眼儿上再办喜事的，只得将婚期延后。依您看，我竟然像是流连烟花之所的人吗？”
他这么一说，袁崇焕的态度便有些松动，但还是硬着嘴说道：“即便不是夜夜笙歌，花天酒地，可你在椵岛，日子过得很舒服，这应当是真的吧？听说你部下的装备极好！”
陈涛道：“这是从何说起哦！袁副使，您是有所不知！当初在险山的时候，倒还好。凭着朝廷及时运输的军饷和各种物资，勉强支撑不是问题。可现如今，到了椵岛之后，我这日子，真是难过死了！椵岛，毕竟是他朝鲜国的领土，租借给我们，是有条件的，要求对鞑子进行协防。麾下士兵们好不容易开垦一些军田，居然还因为在朝鲜国的土地上，就要给他们交租子！你说，有没有这么个道理？简直是太欺负人呐！您说是不是？我们穷得很，是比不了您的！您想想，您在宁远，一个月要花销多少银子？设若这些银子能够分出来十分之一给末将，末将那都要感激地痛哭流涕不行啊！”
陈涛这边儿胡说八道，袁崇焕那边，竟然却是真的像是相信了。他琢磨了片刻，说道，“这么说，你们的日子确实是不好过！这样吧，这次作战，我知道，高经略是想搞一把大的。不过，我的能力，我看不过尔尔！既然没什么能耐，那就没有必要太过遵从他的意思。你回椵岛之后，听从我的指令，配合我，打好这一仗。到时候，立了功劳，自然有你的一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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