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真快，万方来到香积厨已经三个多星期了。他们一起干活，一起聊天，慢慢熟悉起来。
费远绝对不是疯了，也不是万方估猜的那样，因为孤僻固执，才看起来像疯了。其实，他是个有理想的人，只是眼睁睁看着理想要去喂狗，自己却无能为力，所以，干脆就举手投降，这也可能正是他的弱点所在，容易放弃。
现在，费远跟万方熟悉之后，也能说上几句话。趁着空闲，聊着聊着，万方装作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体远，你还想继续你的研究吗？”
这次没有像第一次那样，费远继续摘着手中的菜，想了想，看左右没有其他人，然后才说，“想肯定还是有点想的。在这里呆长了，感觉这里也不是以前想的那样清净，商业味越来越浓。一大半的和尚都是假的，就跟打工上班一样，也有勾心斗角的事情。每天晚上，都忙着数香火钱，节假日就更是这样了。”
费远放下手中摘好的菜，看了看万方，接着又说，“在这里只是等死。但是，如果再回到学校，嘿！比在这里还要窝心。在那个体制中，感觉手脚都被捆住了。我都这么大了，回去还能干什么呢？”
“我前面说过，引导动物植物，来保护一处清净之地，你有兴趣吗？”
“老实说……我没听懂。”
“想象一下，植物生长的速度提升十倍，按人的要求生长。动物也能接受人的指令，集体行动起来。”
“我还是不怎么懂。目标太大了，如果真做到了，人不就成上帝了……不好意思啊，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我怎么想着基督教的‘上帝’呢。”
万方帮忙一起摘菜，微笑着继续说，“按我‘非专业’的设想，是可以做到的。只要能对DNA做分子级别的编辑，实现人为可控，是完全可能的。我们没有生物学的基本知识，不知道怎样做这种尝试。我们也很担心，实验会造成不可控的后果，‘上帝’肯定不是谁都能当的。”
“据我了解，至少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哪家研究机构能达到这种水平。并且，的确像你说的那样，控制不当，后果真的不敢设想。”
“你说的很对，所以，需要像你这样的专家，有二十多年学术积累，知识面广，融合多个学科，才能把这件事做起来。”
“以前，听人说过这种设想。目标的确很诱人，理论上也行得通，但是太难了。”费远停下手中的活，又看了看万方，“你们是哪家机构的？”
“不属于任何一家机构。我们就是要做别人认为不可能做到的事，只要这件事与我们的使命是一致的。我只问你，是否有兴趣？”
“兴趣是肯定有的，以前也想做这方面的研究。不过，这个研究，资金需求是极其巨大的，一般的小机构，根本不可能……你们能提供吗？”还没等万方回答，费远又说了一句，“如果真能提供条件，我肯定愿意去试试的。”
万方知道费远已经动心了，“不是‘去试试’，一旦决定参与进来，就是一辈子的事情，就跟你现在出家修行一样，从凡尘俗世中消失，要一辈子隐姓埋名。生活非常清苦，比出家还要更加‘出家’，比修行还要更加‘修行’！”
费远满脸疑惑，直勾勾地看着万方，也不知道面前这个人说的是真是假。他想象不出来，世界上还有什么地方比寺庙还要更适合出家修行。
“在你做决定之前，我可以向你保证一点，你的研究成果绝对用于正义的方向。资金的事情，你不用担心，一切都是自力更生。”
“自力更生？”
“是的，我们一直这样，独立自主，自力更生。不触犯俗世中的法律法规，也绝不违背伦理道德。但是，俗世的约束，在我们那里，不存在。”
“呃，请问你们在哪里？”
“清净之地，一处修行的地方。”
听起来像是求之不得的好事情，怎么可能突然就落到自己头上呢。费远有点不相信，拍了拍脑门，定了定神。他没有说话，将信将疑地走开了，只留下万方一人在摘菜。直到要开斋的时候，他也没有看万方一眼。
“这里也没什么好留恋的，学校就更没什么好留恋的。如果有个这么好的地方可以去，实现多年的梦想，为什么不去呢？这个人，万方，看起来不像是在骗我。是去呢，还是不去呢？……”
这个问题在费远的脑海里翻腾了一整天，分斋饭的时候，还差点把碗打翻，主持瞪了他一眼，才让他稍微提起点精神。万方还跟以前一样干活，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天黑后，另外两个和尚已经早早睡下，费远心中有事，睡得晚了一点。他走到万方跟前，小声说“我去！”万方没听明白，疑惑地看看他，以为他又在发牢骚。费远看懂了万方的表情，又小声地说了一遍，“我愿意去！”听清费远的话，万方大喜，示意他到寮房外再说。
走出寮房，万方轻声问，“一旦决定了，就不能再改变了，你都想好了吗？”
“想好了！只要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我绝不后悔！我只想再问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都可以，能告诉你的都会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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