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荻表现得比她大方多了,一本正经地点头附议。
“啊,真不要脸!”简宁秀眉微蹙,扭扭捏捏,羞得连耳根子也红了。
扫叶秋风卷起窗外立者的袍角,寒气袭人,却抵不过立者脸色霎那铁青的冷清。
宜妃仍是一贯的温和可亲。
坐在塌上主位的五郡主,即便脸堆热忱,依旧盛气凌人。
秋阳笼罩下,那高高在上的两张迥异面孔,仿似重叠成一张脸,携着摄魂夺魄的美态,见者顿觉自惭形秽,无地自容。
那一霎那,九阿哥垂眼望地,攥紧椅靠,像是坐不稳。
而温文笑颜、不卑不亢的八阿哥,却颇觉慨然。
不过十岁出头的孩子,却有着颠倒众生的媚惑之姿,这不是妖孽,是什么?
春风又吹红了花蕊/
你已经也添了新岁/
你就要变心/
像时光难倒回/
我只有在梦里相依偎……
歌声划伤了沉默。一场唤不醒地梦中,十三痛醒过来,这才看见心底裂开了一道大口子,风吹上来,宛如无底。
永寿,永寿,住此宫中之人,又有几个曾得永寿?前朝董鄂皇贵妃之鉴,犹在眼前。
十三挥散不祥念头,一撂前摆迈进正殿,永寿宫前年才经大修,空气中还隐隐弥漫着新漆味道,华雕美饰,描金涂红,却掩不住彻骨的萧索凉意。一走进西暖阁,眼前骤然一暗。但见门窗紧闭,帐幔合拢,密不透风的屋子里,弥漫着浓郁的药味,混着加大份量的焚香,虽不难闻,却熏得人有些晕晕的。阁中竟无一个宫婢侍候,昏黄烛晕中,只照见一个身影孤独地忙碌着。果然是将悠悠请来了。
“乖,良药苦口,喝完病就好了,乖。”悠悠好像正强逼着病人喝什么。
“拿走,咳咳,不要……”
桌上两只空碗,悠悠又端起第三碗:“很好。最后一碗了,听话,慢慢来,再喝一口,再喝一口就好。”
病人挣扎得更厉害了:“不……你这该死的奴才,我杀了你,我……祥儿,快替娘杀了他,快!”
一声比一声凄厉的呼喊,十三登时醒觉,床上呻吟之人可不正是他的额娘,敬嫔章佳氏。“住手!”十三冲上去,拽住悠悠的手,怒道,“你没听见,我娘不要么?”
“不要什么?不要治病,不要活命?”悠悠只抬眼一望,便将十三制得大气也不敢出,却不松手。悠悠只好耐心解释:“你娘恶疾深入肺腑,体弱气虚,又兼服食过多大补之物,积滞在体内而无法排出,现已化为热毒,若不急救,只怕命在旦夕!”十三无法分辨,不敢再拦,眼睁睁看着母亲无力地干嚎呜咽,却被悠悠撬开齿关,将一整碗药硬灌下去。
待悠悠走开,这才露出床上平躺的中年女子。自三日前,太医暗示母亲进入弥留,他每次来探,只不过见证着母亲一点点的油尽灯枯,一日老过一日。如今,那张秀丽的面庞,已被疾患折磨得不成人形,颧骨突起,皮肤亦是郁郁寡欢的苍白色,从头到脚,唯一还透出些许生机的,就只剩那双不复黑白分明的眼睛了。而此刻,它们正死死盯住胤祥,浑浊,怨毒,目眦欲裂,仿佛要将他生生咬碎……随着烛泪一滴滴地滚落,渐渐的,泛黄的眼白蒙上了一层轻雾,空洞无神。或许是药起作用了。敬嫔嗫嗫地开始讲胡话,不知哪里生出气力,双手竟可竖起,在空气中乱舞,似在摸索什么。
十三跪倒床前,接住额娘的手,颤声道:“额娘,儿子在这,您别怕,一会儿就没事了。咱还和以前一样,带着简宁、舒宁她们,一家人在一起,开开心心地过日子……”
“额娘?……”敬嫔迟疑着问,突然间癫狂了般地又哭又笑,“简宁……舒宁,哈哈,儿子!”
“是,我在这,儿子在这陪着您。”
敬嫔噎了声,喉咙中嗡嗡的却发不出声响来。她伸手去抚十三的脸庞,轻轻地摩娑着爱意,双目却空荡荡的,似乎无法聚焦视物。“儿,子……”她艰难地一字字道。“是,额娘,您有什么吩咐。”十三急切着应,脸上亲抚的手却忽地一僵,没等他回过神,就被冷冰冰的一个巴掌掀翻在地。“狗东西,凭你也敢冒充我儿子,滚!”敬嫔倏地坐了起身,眉发倒竖,指着榻下完全懵住的十三破口大骂,骂完又哭,“谁也别想骗我,儿子,还我儿子……是我没用,连自己的孩儿都保不住,呜……让我知道了是谁偷藏我儿子,活着报不了仇,我死也不瞑目,做鬼也放不过你……儿子!……”
悠悠显然未料到药性如此激烈,大吃一惊。年仅十四的胤祥何曾经过此事,以为娘亲已是回光返照,不由泪水盈眶,扑上去抱住母亲,不让她锤打自己:“额娘……你病糊涂了!我是胤祥,我就是你的儿子啊,娘!”
“谁是你娘?你又是谁的儿子?”敬嫔发了疯似的拼命挣脱,喝道,“来人,快将这该死的奴才拉下去,立时杖毙了……”
“不行!”悠悠抢前捂住她的嘴,命令十三道:“制住她,不能让她把人都招过来……”谁料敬嫔猛咬一口,血如泉涌:“咬死你,我咬死你!”悠悠大骇,慌忙松开了手,处理伤指。
“为什么……”十三却已撑不住理智,只是抱着母亲一遍遍地问,“她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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