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璟波澜不惊,眼底似有深潭,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淡淡“嗯”,扫一眼齐淑妃,视线停留在温婉蓉脸上,略微沉吟,问:“皇侄有话予朕说?”
温婉蓉不急于开口辩解,她轻抿下嘴唇,搬出仁寿宫:“回皇叔的话,儿臣实在想不出哪里得罪过齐淑妃,淑妃娘娘竟把脏水往儿臣身上泼,早先淑妃娘娘将此话说予皇祖母听,皇祖母曾问过儿臣,儿臣据实已告,以为就此完结。”
稍作停顿,她冷冷瞥向齐淑妃:“谁曾想淑妃娘娘将儿臣卷入后宫是非,儿臣自知不如其他皇女能为国为皇叔分忧,只能日日去仁寿宫陪皇祖母吃茶聊天解闷,以表孝道,从不与他人争高下,还请皇叔明鉴。”
说完最后一句话,她五体投地,额头紧贴地面,显然一副谨小慎微,表忠表诚的态度。
皇上态度依旧不明朗,只对伺候身侧的老太监说:“去把仁寿宫的人叫来问话。”
老太监随即领命下去。
此事传到仁寿宫时,太后正在抄佛经,听闻齐淑妃和温婉蓉在御书房,面色一沉,贴身伺候的嬷嬷心领神会,对太监说:“劳烦公公跑一趟,老奴跟你过去。”
语毕,头也不回离开。
老太监出了仁寿宫,走在甬道里,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对嬷嬷提醒:“皇上龙颜不悦,您一会说话仔细着点。”
嬷嬷点头,轻声应道:“多谢公公提点。”
两人紧赶慢赶,前后不到一刻钟,抵达御书房。
御书房内龙涎香四溢,鸦雀无声,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老太监掀开明黄门帘,恭恭敬敬行礼通报:“皇上,仁寿宫的嬷嬷来了。”
萧璟不疾不徐嗯一声,翻页折子,眼皮都未抬一下。
老嬷嬷紧随其后,快速看一眼跪在地上的温婉蓉和坐在宫椅上的齐淑妃,行跪拜大礼请安。
一屋子人都以为皇上叫仁寿宫的人来对峙,不料皇上迟迟不发话。
皇上不说话,温婉蓉也不说话,老嬷嬷亦不说话。
唯有齐淑妃用帕子捂住脸,半露的嘴角扬起一丝笑意。
她知道仁寿宫这位老嬷嬷和太后一个鼻孔出气,先发制人:“皇上,现在整个宫里都知道太后偏爱婉宜公主。”
皇上目光依旧停留在折子上,可谁都知道他不说话,不代表没听。
嬷嬷忙开口辩解:“娘娘此言差矣。”
齐淑妃冷笑,翻旧账:“难道不是吗?今年夏天织造局送几把绢扇到仁寿宫,太后喜爱婉宜公主,特为公主留一把。”
嬷嬷淡笑,不卑不亢道:“没想到娘娘还记得这些细枝末节。”
皇上冷不丁冒出一句:“接着说。”
齐淑妃像找到靠山,理直气壮哼一声:“嬷嬷,扇子确实事小,若不是公主心思深,借一柄扇子去景阳宫和本宫套近关系,如何得知皇上喜好?”
说到这,她瞥一眼温婉蓉,又救助般看向萧璟:“皇上,那日赏荷,兰僖嫔在金莲池里泛舟,身上的香与臣妾一样,就是婉宜公主告诉她的。”
提起这事,萧璟有印象,淡淡道:“继续说。”
齐淑妃重新看向温婉蓉,皮笑肉不笑:“婉宜公主,本宫说得可有错?”
温婉蓉蹙蹙眉,只说对香不懂,而且现在过去几个月,很多细节着实记不清。
总之无论齐淑妃说什么,她一律不懂,不清楚,不记得,脑子却转得飞快,她想起覃炀之前说,齐淑妃如果挑破赏荷那天牡丹身上的破绽,就是把嫌疑往自己身上拉,偏偏齐淑妃不按套路出牌,主动跟皇上揭开。
她笃定皇上信她一人所言?
温婉蓉心思悬,皇上从刚才到现在,不显山不露水,不喜形于色,凭什么断定只听信一人?
她思忖着,又偷偷瞥一眼跪在一旁的老嬷嬷,嬷嬷陪在太后身边,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淡定从容,皇上不问不说,不多言不多语,似乎胜券在握。
温婉蓉微微一怔,垂眸遮住眼底神情,猜太后会来解救自己?
可等到现在,太后若来,早该到御书房,她老人家并未出现,说明不会来。
皇上也不急,问温婉蓉可有话说?
温婉蓉摇摇头,一口咬定是齐淑妃诬陷。
皇上又问齐淑妃,可有其他证据?
齐淑妃说可以叫景阳宫的人来对峙,自己所言句句属实。
然而所有证据都是打外围,景阳宫的姑姑来,证明温婉蓉确实送过扇子,但又能说明什么?
景阳宫的香是特调的,温婉蓉很少用香,也证实她所言不懂香。
现在所有疑点集中在,兰僖嫔身上为何有同样的香?
齐淑妃一股脑把矛头指向温婉蓉,偏说她偷了自己的香。
温婉蓉极力否认,却也拿不出确凿证据证明清白。
整个事件相互推诿至此,已然搁浅。
皇上自上次中秋宫宴一闹,心中很是不快,从牡丹伤势无大碍后,态度冷了几分,一连两三个月未踏进合欢苑一步。
现在有人旧事重提,还提出新疑点,彻底惹恼圣上。
做鬼做到九五至尊的眼皮底下,无论是谁,萧璟持政以来,头一遭。
他终于放下手里折子,眼底透出隐隐寒意,对老太监说:“把兰僖嫔请来,今天朕要亲自审问。”
皇上亲自审问,不出个结果谁也别想踏出御书房。
齐淑妃幸灾乐祸看向温婉蓉,神情似乎在说“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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