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安让萍儿在外候着炎上等人，他带着轻尘去见顾月池。
红都的花街柳巷不愧是最高规格的，轻尘曾经委身的金香楼与之一比，实在是乡野得很。她一路高仰着头，东张西望，因为穿着男装，举止豪犷，总有楼上的姑娘招呼她。
她跟着石安进了合欢楼，鸨母扭着腰肢出来，化妆化得犹如被揍的两只眼睛上下打量轻尘，“不行，当我合欢楼是何地？带个姑娘也敢进来滥竽充数？”
石安也不跟她啰嗦，扔出去一锭金子，“把随意叫来。”
鸨母看到金子，不动声色地塞进袖子里，脸上还是有些不愉，“来啊，把随意姑娘叫到秋水阁去。”
石安熟门熟路地去秋水阁，轻尘跟在他身后，一路打喷嚏。心中还纳闷，石康不是打包票说这小子没来过花街柳巷么？怎么他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很像常客？
许是听到她打喷嚏的声音，石安回过头来问，“你怎么了？”
“没有……”轻尘捂住鼻子，“近来闻不惯香味。”
石安推开秋水阁的门，满室的香气又让轻尘打了喷嚏。合欢楼里的小厮进出放置糕点，美酒，支起了屏风。轻尘抽空打量这间屋子，装潢富丽，虽然为青楼之地，但也不失雅趣。墙角一盆君子兰，墙上几幅名家的字画，难怪听说读书人也爱来。
不一会儿，春芳推开屋门走进来。她的装束妖娆，脂粉涂得极重，绕是这样也遮掩不了丽质天生。石安站起来，想要给轻尘介绍，轻尘先说，“春芳姐，好久不见了。”
石安和春芳俱是一愣，轻尘解释，“石安，你忘了？某日在尘香山庄的后山，你跟春芳姐过招，我也在场。所以她的真面目，我见过。”
石安恍然记起是有这么一事，一旁的春芳笑道，“如此，就不怕你不信我了。小九，我是奉宫主之命前来保护你师父的。”
“为何宫主要你来保护我师父？”
“头人下的命令。这合欢楼刚好也是秋水宫的一个据点，我便借以藏身。”她凑近轻尘，低声说，“你师父现在在我的房里，我带你去见他。”
石安说，“我还要回去复命，你们自己小心点。”说完，拿起桌上的剑就出去了。
春芳搀着轻尘，佯装喝醉，一路行到房间。春芳的房间很大，分为里外两间，外面会客，里面是卧室。开了侧门经过楼外临水的走廊，到另一个独立的房间，顾月池就在里面。
春芳把轻尘往里面推，谨慎地看了看四周，“这里本来是专门僻出来给我储物的，就外面的走廊那一条通道，我在房间里替你们守着。小九，你不能呆在这里太久，说完了想说的话，就赶紧回去。”
轻尘点头，春芳关上门离开。
顾月池迎上来，语气中有欣喜，“小尘，你怎么来了？”
“师父，我听说他们要抓你，不放心，就过来看看。”
顾月池这些日子清减了不少，下巴瘦削，整个人有些嶙峋骨感。轻尘摸了摸他的脸，心中酸涩，“师父，你受苦了。等到这阵子风头过了，我就想办法把你送出红国。”
顾月池把她拉到床边坐下，摸了摸她的头，“出了红国我能去哪里？倒不如在离你很近的地方，远远地看着你也好。”
“可是师父是皇子，炎上说，师父是要把皇位夺回来的！炎上还说蓝国现在的那个皇帝没有传国玉玺，也没有虎符，他并不正统，朝中的大臣都反对他。”她抓着他的手，用力握紧，目光灼灼仿佛烧红的铁。
顾月池低头，像小时候一样亲了亲她的脸颊，然后把她抱进怀里，“小尘，你希望我当皇帝吗？”
那淡淡的味道，像是无歌山的春雨，也有茶的清新。轻尘用力吸鼻子，顺着他衣服上的褶子捋了捋，轻声说，“不希望。我想跟师父一起回无歌山。师父，在这里好累。他们那些人，总有我看不明白的阴谋，弄不懂的圈套，这个红都里所有的人好像都很累。石安他们说，让我不要给炎上添麻烦，可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连累炎上……”
顾月池叹息着，顺了顺她的头发，“小尘，你总要长大的。你不能永远靠师父，或者靠他。小时候我没有好好教你，因为我觉得也许这辈子不需要了，我能够保护你。可是现在，情势发展并不为我所控制，你，也会在我保护不了的地方。”
轻尘抬头看他，一双眼睛空茫。顾月池用拇指摩挲她轻蹙的眉头，“何况，师父现在也没有传国玉玺和虎符，回不了蓝国。就算回去了，也没有人愿意相信我。”
“那传国玉玺和虎符究竟在哪里？”
“传国玉玺和虎符并不在我的身上，当年我被送出宫的时候，什么也没带，只带了父母的仇。”他的眉目，只有在这种时候，才透露了些凶残，像狼看见血时，赤绿的眼中，含着杀戮的光。轻尘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因为过去十年，他从未透露过自己的身世，也是近来风波骤起，她才对他的过往渐渐了然。他们像是缠绕而生的藤，本来就没有芥蒂，所以她凑近亲了亲他，“师父，不要担心，我们一起想办法。虽然我不想你当皇帝，但是只有当了皇帝，我们才不用过那种四处躲藏的日子，你才可以施展自己的报复。不要瞒我，我偷偷看见你读史记和资治通鉴那些难懂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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