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长衫心中微微一叹,长身而起,脚步后撤,涯角枪横架,任绿沉枪狠狠砸了上来,枪身竟是微微弯曲,他猛然一声暴喝,力从地起,握枪的右手突然撒开,然后急速欺身而进,反手一掌,拍向白衣女子的肩头。
白衣女子压根没想到朝长衫竟会弃枪,她一股凶狠力量顿时落到了虚处,反噬的力道震得她心中气血翻涌。来不及喘口气,朝长衫的右掌就拍了上来,她几乎是同归于尽地迎上去,绿沉枪反面一弹,砸向了朝长衫的后背。
朝长衫这一掌狠狠地拍到了实处,绿沉枪也砸中了他的后背。
白衣女子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而朝长衫只是身体微微一颤,随即站直了屹立在风沙之中。
这场厮杀极为短暂,看得那落拓汉子还未醒神便已结束。
天地间只剩下朔风的怒吼声,寂寥的酒肆附近,一个人站着,一个人坐着,还有一个人躺在地上。
落拓汉子眼神一凝,那个白衣女子竟又缓缓爬起身来,她压根没理会嘴角的血迹,一瘸一拐地走到朝长衫身前,俯下身捡起自己的绿沉枪,看向朝长衫的眼里只有深沉的恨意。
“第七次。”朝长衫面无表情地说道。
“那又如何?”白衣女子眉眼一挑,冷漠地回道。
“你杀不了我。”朝长衫平静地叙说着事实。
白衣女子忽地冷笑,摇头道:“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她并不是在狂言,从两人在幽州附近第一次交手,到今天是第七次,她的进步连朝长衫都有些惊讶。那时朝长衫刚刚取回马车离开幽州,便遇到她的第一次刺杀,那次朝长衫只用了一枪,就将她击飞出去。然后便是漫长的跟踪,反复的刺杀,两人从幽州一直到这里,几乎踏遍了大唐与北苍的边境线。
她从一开始的脆败到如今的相持,这种进步的速度即便是见多识广如朝长衫,也没见过几个这样的怪胎。
朝长衫微微皱眉,道:“你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白衣女子眼底没有任何波动的情绪,只是淡淡道:“请便。”
朝长衫当然能杀了她,莫说她进步再快,也不可能是自己的对手。但是,他终究没有杀她,这里面有很多原因。
“今日是你最后一次机会,可惜你还是杀不了我,如今我要返回长安,你便是想近我的身也很难,而且你不怕落入太史台阁的手里?真要是那样的结果,想必引起的动荡不是你所能承受的。”朝长衫很少会这般长篇大论,但是此时此刻,他并不介意多说几句。
“此去长安一千二百里。”白衣女子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给出这样一个答案。
一千二百里,朝长衫不可能飞回长安,既然还要走一段时间,那她还有出手的机会。
她略顿了顿,一字字道:“杀父之仇,岂敢或忘?我一定要带着你的头颅,去祭奠先父的亡魂。”
朝长衫听出来她话里的死志,知道说什么也无用,这几个月来七次交手,每次面前这个白衣女子都会受伤,但是从她眼里看不到一点退缩。
“那我就给你个机会,将你的师父叫出来,咱们来个了断。”朝长衫有些意兴阑珊地说道。
白衣女子第一次动容,她诧异道:“你看出了我的师承?”
朝长衫道:“若不是枪王曾末,又有谁能教出你这样的徒弟?他跟着我们这千余里地,想必早已手痒,不如你们师徒一起上,试试看能不能将我的脑袋留下来。”
白衣女子消化片刻,才坚定地摇头道:“师父是在左近,但是他答应过我,杀你,只是我一个人的事情。”
朝长衫看着她片刻,见她不似作伪,出奇地笑了笑,笑容中满是沧桑。
然后他便拿着涯角枪,从酒肆一旁解开自己的马儿,缓缓踏上了辽阔的戈壁滩。
白衣女子望着他渐渐变小的背影,想起自己这么多年的艰辛,想起当初父亲战死沙场之后家门受辱的情形,想起自己毅然决然地不顾他的劝阻离开风雅学宫,远赴西南荒原拜在白马盟主枪王的门下,那一天天与长枪相伴,用汗水洗面,练断了一根根长枪,浑身上下没一处完好肌肤的往事,她的眼泪就那般流了下来,滑过有些干涩的肌肤。
她任由眼泪流着,任由心里痛着,天空很高很宽广,风儿很劲很刮人,而头顶的阳光,太刺眼让她眼睛酸疼。
她忽地伸出手一把抹干脸上的泪水,用一个很轻的声音,仿佛在诉说,在劝慰,在告别那个懵懂纯真却早已远去的自己。
“叶白桂,你不能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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