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零七章 白凤侍者（二）
系统没有在接下来的任务进程里为难沈聪。
她的寄身石块发散出盈盈辉光, 像条顽皮小鱼一样在水里游走。石块所经的地方，湖水自然向四面分开, 形成一个隧道。
沈聪牵着小小亡魂的手走入隧道。
孩子好奇地四处张望。上下左右都是湖水构成的壁障, 游鱼就在那壁障后来回巡游。它伸手摸了摸冰凉的湖水墙壁，外面也有条好奇心旺盛的小鱼游过来用鱼吻触碰它的手。
“我认识这个的, 蠢蠢好捉得很！味道也好。仙人尝过吗？”
“没有。”
“那我捉来，等去了岸上叫我阿娘烧给仙人吃吧。”
“我没有办法吃。”
“哦……仙人是喝露水的吧……”
“现在也不用。”沈聪目前还没有实体，只是经由石块的能量投射出来的幻影, 不用吃喝也没办法吃喝。
“啊，仙人真厉害呀。咦，那个, 那个我也认得, 我跟着阿爹网上来过的！”
或许是因为觉得已经脱离了危险，或许是因为知道仙人一定会帮自己达成心愿, 因此孩子又恢复了往常活力四射的本性。它左看右瞧、喋喋不休, 不管是游鱼还是水蟹都要评价一番。
沈聪把博物术开了一路，偶尔应和偶尔补充, 陪着这兴高采烈的小亡魂说了一路。
她并不觉得厌烦, 还有意放慢脚步, 让孩子更加尽兴一些。
可惜这条道路终有尽头, 这个任务也不允许她无限期地拖延时间。
道路快到尽头的时候，孩子似乎有了些什么感应, 它突然安静下来。果然又走了一小段路之后, 石块停住了。
晕晕的荧辉下, 密密的水草像是缎子一样反着光。
中间还落着一些零碎的枯枝烂木。
但都不像是沉船。
这时候石块又晃了晃，密密匝匝的水草摇动起来，露出了缠在枯木上的什么东西。
“是网子！”孩子脱开沈聪的手，向水草中穿行过去。“是我阿娘织的网子，只有我阿娘这样织的。”
孩子激动地用手去拽，但网绳却次次从它手里滑开。
沈聪知道，它是没有办法触碰凡间物体的。
刚死的亡魂还惧怕着死亡，因此略过了眼前所有可疑痕迹，只以为是自己力量不足。它求助地望向沈聪。
沈聪点头：“我来。”
不过她也并没有动手。那石块随她心意而动，散发的光晕在渔网上一照，就把整张网子都从水草里拖曳了出来。
网兜沉沉地坠着，里面像是有什么东西。
沈聪稍微一想也就明白了。
孩子小心翼翼地问：“是我阿爹，对吗？”
“嗯。”
渔网中纠缠着一堆白骨。
风浪袭来时渔船被一根浮木撞翻倾覆，渔夫用渔网将自己挂在浮木上，但可惜这浮木也没能救得了他的命。不过也多亏这结实的网子，叫他的尸骨不至于零落四散。
孩子围着网中父亲的尸骨转了几圈。它仰起小脸，眼眶红红：“仙人，我阿爹在这里吗？”
它问的不是尸骨，是自己父亲的亡魂。
沈聪摇头。
不是不在，而是不知道。
祭舞技能已经被锁定无法使用了，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看见亡灵的存在。
这一路走来，她也看见了不少殁亡在湖中的尸骨，但亡魂却只看见身边的孩童一个。
在幻境里她好好地当了水头巫姑许多天的弟子，也学习到了不少的东西，知道意外死去的人化作的亡魂是很难再进入轮回的。它们会在自己枉死的地方不断徘徊，成为地缚灵。水鬼、吊死鬼都属于这一类。
因此，有许多尸骨的湖里不应该没有亡魂的。
沈聪不能确定‘没有’是因为它们都已经解脱离开了，还是因为她自己失去技能辅助后就没有办法再看见了。
身边的孩子毕竟是任务NPC，是无法作为参考的。
于是她说：“如果你没有见到，那你的父亲就应该已经离开了。”
孩子有些失望，但马上又喜悦起来。它小大人似的点点头：“毕竟也请巫姑奶奶做了几次法事的呢。”
头脑中的弦被轻轻拨了一下。
“是哪位巫姑？”
“小桐奶奶呀。”
小桐巫姑？就沈聪所知，不像幻境外，目前幻境中的每个村庄都还有自己的巫姑。一般来说村中发生了什么事，都会向自己的巫姑求助。这孩子绝不是来自小桐村的，为什么家人却请小桐巫姑来主持祭仪？
难道幻境里的时间又在她身份转换的时候过了很久。
孩子不知道沈聪的疑惑，还在说关于祭祀仪式和小桐巫姑的事，最后它好奇地问：“都说巫姑们老了就也成了仙人呢，石头仙人你原本也是巫姑吗？”
“我不是神仙，也还不算巫姑。”
“唔……”孩子没有再追问，它又绕着父亲的尸骨转了几圈，仰起脸问：“也不知上面什么时候了，我阿娘是不是晓得我逃出来呢。”
沈聪不好接话。
孩子有点忐忑地问：“石头仙人，能送我上去吧？”
沈聪没有说能或者不能，只是朝那个孩子伸出手。等孩子再将小手搭着她掌心的时候，她说：“走吧。”
那块不知道什么来历的石块就牵着渔网与里面的骨骸到前面开路去了。
跟来时不一样，回去的时候孩子沉默得多，几乎没有张口说话。
湖水隧道两边斑斓的游鱼对它来说突然间一丁点吸引力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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